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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雪后清晨总是带着一种清冽的寂静，阳光穿透结满冰花的窗户，在土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野趴在被窝里，盯着屋顶的裂缝发呆，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煤烟味和魏珩身上特有的草木清香。
“醒了就起来换药。” 魏珩的声音从炕边传来，带着清晨特有的低哑。他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药膏和布条，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睫毛上仿佛还沾着未化的霜花。
林小野猛地回过神，脸颊微微发烫，赶紧往被窝里缩了缩：“再睡五分钟……” 话音未落，脚踝传来一阵隐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魏珩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掀开他的被子：“别耍赖，老陈说今天必须仔细换药，不然容易留后遗症。”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林小野的小腿，两人都像触电般顿了一下，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林小野僵硬地伸直腿，看着魏珩小心翼翼地拆开脚踝上的布条。伤口已经消肿不少，但青紫的瘀痕依然触目惊心。魏珩的动作格外轻柔，蘸了药水的棉球擦过皮肤时，带来一阵清凉的刺痛。
“疼吗？” 他抬头问道，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不疼！” 林小野逞强地摇摇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魏珩专注的脸上。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总是覆着寒霜的眉眼，此刻竟显得格外柔和。
魏珩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他仔细地涂抹药膏，再用干净的布条层层包扎，最后还不忘打个漂亮的结。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林小野目瞪口呆。
“珩哥，你这手艺比村里的赤脚医生还好啊！” 他由衷地赞叹道。
魏珩收拾着药箱，淡淡道：“以前在老家学过一点。” 他刻意模糊了 “老家” 的具体所指，林小野也识趣地没追问。自从那次草垛摊牌后，魏珩偶尔会透露一些关于过去的碎片信息，但更多时候还是守口如瓶。
“对了珩哥，” 林小野想起什么，兴奋地坐起来，“昨天赵队长说要给我们记最高工分，还奖励白面呢！等我的脚好了，咱们做白面馒头吃吧？”
“先养好伤再说。” 魏珩把药箱放好，转身从灶台上端过一碗热粥，“快趁热吃，老陈说你需要补充营养。”
粥里飘着淡淡的米香，还卧着一个荷包蛋，显然是特意准备的。林小野接过碗，心里暖烘烘的：“珩哥，你也吃啊。”
“我早就吃过了。” 魏珩在炕边坐下，拿出一本旧书翻看，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林小野的动静。
林小野捧着热粥小口喝着，目光时不时瞟向魏珩。经过这次暴风雪中的生死考验，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魏珩虽然还是话不多，但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温度，照顾他时也更加细致耐心。
吃完粥，林小野正想把碗递过去，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王思齐的大嗓门：“小林！魏珩！你们起了没？”
魏珩迅速起身开门，王思齐抱着一摞书本挤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广播里说今年可能要恢复高考了！咱们说不定能考大学回城呢！”
“高考？” 林小野眼睛一亮，瞬间忘了脚踝的疼痛，“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王思齐把书本往炕上一放，激动地来回踱步，“我刚才去大队部听广播，说得清清楚楚，自愿报考，择优录取！小林，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考上大学！”
林小野的心怦怦直跳，考上大学回城，这是多少知青梦寐以求的事。他下意识地看向魏珩，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复杂。
“消息还没正式确认，别太激动。” 魏珩冷静地开口，“就算恢复高考，政审也很严格，不一定能如愿。”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希望啊！” 王思齐显然没被泼冷水，依然兴致勃勃，“我已经把高中课本都找出来了，咱们可以一起复习！小林你数理化好，魏珩你文史厉害，咱们互相帮助肯定能行！”
林小野看着王思齐兴奋的样子，心里也燃起了希望。他转头看向魏珩，正好对上对方的目光，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和期待。
“我…… 我先回了，你们慢慢商量！” 王思齐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电灯泡，识趣地拿起两本书，“这是我整理的笔记，你们先看着，晚点咱们再讨论复习计划！”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林小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珩哥，你说咱们要不要试试？”
魏珩沉默片刻，走到炕边坐下：“高考是个机会，但风险也很大。我的成分问题…… 可能会成为阻碍。” 他语气平淡，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那怎么办？” 林小野急了，“总不能因为这个放弃吧？说不定政策会放宽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魏珩拿起王思齐留下的笔记翻看，“先准备着，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林小野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学，只要有魏珩在身边就好。他伸手想去拿另一本笔记，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魏珩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传来，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林小野的脸颊瞬间红透，心跳如鼓，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瞟向魏珩。
魏珩也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把笔记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先看这个，里面有不少重点。”
“哦…… 好。” 林小野慌乱地接过笔记，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触碰的余温。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书，可那些熟悉的数理化公式此刻却像天书一样难懂，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意外的触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李卫国的吆喝声：“吃饭啦！今天食堂做了红薯粥！”
林小野如蒙大赦，赶紧合上书：“吃饭去！”
“你的脚不方便，我给你端回来。” 魏珩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用不用，我能走！” 林小野坚持要自己去，他想趁机活动活动，也想逃离这有些尴尬的氛围。
魏珩拗不过他，只好扶着他慢慢往食堂挪。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对亲密的伙伴。
食堂里已经坐了不少知青，大家还在热烈讨论着恢复高考的消息。看到林小野和魏珩进来，纷纷热情地打招呼，有人还特意给他们留了座位。
“小林，你的脚怎么样了？” 张建军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谢谢关心。” 林小野笑着坐下，魏珩很自然地帮他擦干净桌子，又去打饭了。
周围的知青们继续讨论着高考的事，有人兴奋，有人犹豫，还有人担心自己早就把课本知识忘光了。林小野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五味杂陈。
“小林，你肯定没问题，” 旁边的知青笑着说，“你那么聪明，连农具都能改良，考大学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是就是，” 另一个知青附和道，“到时候你考上大学可别忘了我们这些战友啊！”
林小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谦虚几句，魏珩端着两碗红薯粥回来了。他把其中一碗推到林小野面前，还细心地帮他吹凉。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谢谢珩哥。” 林小野小声道谢，心里甜滋滋的。
两人低头喝粥，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默契十足。周围的喧闹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和温热的红薯粥。
“对了小林，” 魏珩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晚上我们一起复习吧，我帮你补补弱项。”
“好啊！” 林小野眼睛一亮，“那我也帮你看看数理化？”
“可以。” 魏珩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坐在对面的李卫国突然嘿嘿笑起来：“我说你们俩，整天形影不离的，连吃饭都挨这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连体婴呢。”
林小野的脸瞬间红了，刚想反驳，魏珩却冷冷地瞥了李卫国一眼：“吃你的饭。”
李卫国悻悻地闭了嘴，却还是忍不住朝他们挤眉弄眼。周围的知青们也跟着笑起来，眼神里带着善意的调侃。
林小野觉得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喝粥，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偷偷用脚碰了碰魏珩的脚踝，对方没有躲开，反而轻轻回碰了一下。
这个隐秘的小动作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林小野的心跳更快了。他不敢抬头看魏珩的表情，只能假装专心喝粥，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吃完饭，魏珩扶着林小野慢慢往回走。阳光正好，雪地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煤烟味和饭菜香。
“晚上复习的事，” 林小野小声说，“要不要叫上王思齐他们一起？”
“不了，” 魏珩摇摇头，“人多了容易分心，我们自己先复习着，等你脚好了再一起讨论。”
“嗯，好。” 林小野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有些小小的窃喜。
回到住处，林小野靠在炕上看书，魏珩则在一旁整理笔记。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
林小野看着魏珩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即使不能回城，即使要在这艰苦的北大荒待一辈子，只要有魏珩在身边，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在想什么？” 魏珩突然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没…… 没什么！” 林小野慌乱地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就是觉得这道物理题有点难。”
魏珩走过来坐在炕边，拿起书本仔细看了看：“这个是有点复杂，我给你讲讲。”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墨香，让林小野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魏珩耐心地讲解着题目，手指偶尔会点在书本上的公式处，不小心碰到林小野的手背。每一次触碰都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林小野努力集中精神听讲，可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到魏珩的手指上。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即使在粗糙的书本上滑动，也显得格外好看。
“听懂了吗？” 魏珩讲完题，抬头问道。
“啊？哦…… 听懂了！” 林小野慌忙点头，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魏珩看穿了他的心不在焉，却没有点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休息一会儿吧，别太累了。”
“嗯。” 林小野松了口气，赶紧合上书。
两人并肩靠在炕上，谁都没有说话，却有种难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房间染上温暖的橘黄色。
林小野偷偷侧过脸，看着魏珩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嘴唇的线条很柔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清冷寡言的魏晋贵公子，已经成了他在这陌生时代最坚实的依靠。
魏珩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林小野从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悄然涌动。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魏珩的手指。这一次，魏珩没有躲开。
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林小野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那只手。魏珩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反手握紧了他。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掌心相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窗外的风雪早已停了，阳光温柔地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林小野抬起头，正好看到魏珩眼底的冰雪正在慢慢融化，露出深藏的温柔。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在这个艰苦的北大荒，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他们之间悄然滋生的情愫，就像雪地里悄然萌发的种子，终将冲破严寒，迎来属于他们的春天。
“珩哥，” 林小野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学，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魏珩握紧了他的手，眼神坚定而温柔：“好。”
一个简单的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不需要更多的承诺，这一刻的紧握，已经说明了一切。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北大荒的土炕上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情愫的暗流在悄然涌动，终将汇聚成汹涌的江河，载着他们的爱恋，在这黑土地上静静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