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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夜来得早，刚过黄昏，窗外就已经黑透了。地窨子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墙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林小野靠在叠好的被褥上，手里捧着一本翻得卷边的数学课本，眉头却紧紧皱着。脚踝的隐痛还在持续，更让他心烦的是那些复杂的公式定理，怎么看都像天书。白天王思齐带来的高考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这里不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修长的指尖点在课本上的一处演算过程，“辅助线应该这样画。”
林小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正好撞进魏珩深邃的眼眸里。油灯的光晕在他眼底跳跃，平日里总是覆着寒霜的眸子，此刻竟显得格外柔和。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林小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看清楚了吗？” 魏珩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磁性，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啊…… 看、看清楚了。” 林小野慌忙低下头，假装研究题目，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瞟向身旁的人。魏珩还维持着俯身的姿势，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淡淡的草木清香混合着油墨味萦绕在鼻尖，让他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
魏珩似乎察觉到他的走神，直起身来，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胡思乱想，专心看题。”
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林小野的心跳更快了。他赶紧定了定神，认真研究起魏珩画的辅助线，果然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珩哥你太厉害了！” 他由衷地赞叹道，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魏珩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只是基础几何，不难。” 他拿起旁边的草稿纸，开始耐心讲解解题思路，“立体几何最重要的是空间想象能力，你可以试着用实物比划……”
林小野听得很认真，偶尔提出自己的疑问，魏珩都一一耐心解答。两人头挨着头凑在灯下，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油灯的光芒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将这艰苦环境里的片刻安宁渲染得格外温馨。
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窗外传来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远处偶尔的狗吠声，更显得地窨子里寂静安宁。
“差不多该睡了。” 魏珩收起书本，吹灭了油灯。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
林小野摸索着躺下，脚踝的隐痛让他忍不住轻轻哼唧了一声。
“很疼？” 魏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关切。
“有一点。” 林小野老实回答，“比白天好多了。”
身边的被褥动了动，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他的脚踝，动作轻柔地按摩着。“这样会舒服点。” 魏珩的声音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林小野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魏珩指尖的温度和力度，每一次按压都恰到好处地缓解了疼痛，也让他的脸颊更加滚烫。
“珩哥…… 不用了，我好多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想要缩回脚，却被轻轻按住。
“别动，按完再睡。” 魏珩的语气不容置疑，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
林小野只好乖乖躺着，感受着脚踝上传来的阵阵暖意，以及心底蔓延开来的甜蜜与慌乱。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魏珩的呼吸声，和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动人的夜曲。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珩停下了动作：“睡吧，明天会好很多。”
“嗯。” 林小野轻声应着，却毫无睡意。黑暗放大了感官，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的存在，感受到彼此之间流淌的微妙情愫。
两人并肩躺着，谁都没有说话，却有种难言的默契在空气中弥漫。窗外的风声渐渐平息，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炕上，照亮了彼此沉睡般的轮廓。
林小野悄悄转过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魏珩。他的睡颜很安静，平日里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少了几分疏离和冷漠，多了几分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嘴唇的线条很柔和。
就是这个人，在他刚穿越到这个陌生时代、手足无措的时候，像一道光一样照亮了他的世界。他冷静、理智、能力出众，总是在他闯祸的时候默默收拾烂摊子，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保护他，在他迷茫无助的时候给与指引。不知不觉间，这个来自魏晋的贵公子，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暴风雪那晚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支撑木砸下来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扑向了魏珩。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不能让他受伤。直到脚踝传来剧痛，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不是怕疼，而是后怕如果自己没有推开他，后果会多么严重。
“在想什么？” 魏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林小野一跳。
“没、没什么！” 他慌忙转过头，心脏砰砰直跳，“就是睡不着。”
魏珩也侧过身来，两人在黑暗中面对面躺着，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在想暴风雪那晚的事？” 他轻声问道。
林小野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嗯…… 有一点。” 他老实承认，“当时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黑暗中，他感觉到魏珩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适中却很坚定。“以后不许再这么冲动。” 魏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当时你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说下去，但林小野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后怕。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嘛。” 林小野小声嘟囔，心里却甜丝丝的，“而且我这不是没事嘛，就是崴了下脚，过几天就好了。”
“万一呢？” 魏珩追问，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万一伤得更重呢？万一……”
“没有万一。” 林小野打断他，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我命大着呢！再说，有你在，我不怕。”
魏珩沉默了，黑暗中，林小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过了很久，他才听到魏珩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怕。”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小野的心上。他能想象出魏珩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一定是褪去了所有冷漠和疏离，只剩下纯粹的担忧和后怕。
“珩哥……” 林小野的鼻子突然有点发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小心，再也不冲动了。”
“嗯。” 魏珩轻轻应了一声，反手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静静地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千言万语都融化在这无言的紧握中。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照亮了他们交握的双手，也照亮了彼此眼中深藏的情愫。
林小野突然想起白天王思齐说的高考消息，心里泛起一丝犹豫和期待。“珩哥，” 他轻声问道，“你说我们真的能考上大学吗？”
“不知道。” 魏珩诚实地回答，“但总要试试。”
“如果…… 如果我们考上了，你想报什么专业？” 林小野好奇地问。
“或许会学历史或者政法吧。” 魏珩沉吟道，“这些我比较熟悉。”
“那我就学机械！” 林小野立刻说，眼睛亮晶晶的，“到时候我发明更多好用的农具，你来帮我研究怎么推广，我们还是最好的搭档！”
黑暗中，林小野似乎看到魏珩笑了，那笑容像冰雪初融，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好，” 他听到魏珩说，“我们还是最好的搭档。”
“不止是搭档！” 林小野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补充道，“还是最好的…… 朋友。”
魏珩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过了很久，他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不止是朋友。”
林小野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 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魏珩没有重复，却缓缓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林小野能感受到他越来越近的距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心跳如鼓，几乎要停止呼吸。
就在两人的鼻尖即将相触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风吹过的声音，油灯的灯芯轻轻爆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两人像被惊醒般猛地分开，都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时、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林小野结结巴巴地说，心脏砰砰直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嗯。” 魏珩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松开了紧握的手。
两人重新躺下，却都毫无睡意。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一丝未说出口的情愫。
林小野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魏珩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止是朋友”…… 难道他也……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跳更快了，脸颊更加滚烫。他偷偷转过头，看到魏珩也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屋顶，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林小野从魏珩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深藏的温柔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这一刻的对视已经说明了一切。在这个艰苦的北大荒，在这个寂静的冬夜，两颗跨越时空的心紧紧依偎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彼此的心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小野渐渐有了睡意。在他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身边的人轻轻挪了过来，一只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睡吧。” 魏珩的声音温柔得像梦呓。
林小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他知道，不管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学回城，只要有身边这个人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照亮了炕上紧紧相依的两个身影。未说出口的话语在寂静的夜里悄然发酵，像埋下的种子，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破土而出，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北大荒的冬夜虽然寒冷，却因为这份悄然滋生的情愫而变得格外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