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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暴风雪终于在清晨暂歇，天空撕开一道湛蓝的口子，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泼洒在白雪覆盖的北大荒上。林小野是被窗棂上冰棱折射的光斑晃醒的，他一骨碌爬起来，隔着结满冰花的木窗往外望，只见地窨子外的雪地泛着耀眼的光泽，远处的树林在阳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空气清新得带着冰晶的味道。
“醒了？” 魏珩的声音从炕边传来，他已经穿戴整齐，正低头擦拭着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晨光柔和地落在他侧脸，将他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晕染得温润起来，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地投在颧骨上。
“珩哥！雪停了！出太阳了！” 林小野兴奋地套上棉袄，冻得打了个哆嗦也顾不上，赤着脚就跑到窗边，手指在冰花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你看这冰，能当镜子了！”
魏珩放下镰刀走过来，顺手把棉鞋扔给他：“穿鞋，冻感冒了没人伺候你。” 他顺着林小野的目光望向窗外，积雪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不得不眯起眼睛，“难得的好天气，去河边走走吧，看看冰面冻得结实不。”
“好啊好啊！” 林小野麻利地穿好鞋，又把自己的围巾往魏珩脖子上绕了两圈，打得结歪歪扭扭却异常紧实，“听说冬天的河鱼最肥，说不定能凿冰捕鱼！”
魏珩无奈地调整着围巾，指尖触到温热的布料，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先去吃早饭，空腹凿冰容易岔气。” 他看着林小野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 这小家伙总是这样，一点阳光就能开心得像只偷到糖的松鼠。
早饭是玉米糊糊配咸菜，林小野狼吞虎咽地喝了两大碗，眼睛还不停地瞟向门外。王思齐打趣道：“小林这是被冻傻了？太阳一出来就魂不守舍的。”
“才不是！” 林小野咽下最后一口糊糊，拿起两个窝头往怀里揣，“我跟珩哥去河边探险，中午不回来吃饭啦！”
李卫国凑过来：“带上我呗？我小时候在老家凿过冰窟窿，有经验！”
“不行！” 林小野头摇得像拨浪鼓，“人多动静大，会把鱼吓跑的。” 他冲魏珩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 其实是想趁机过二人世界，躲开知青点的喧闹。
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河边走，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野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喊魏珩快点，棉鞋踩在雪地里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在演奏一支轻快的乐曲。魏珩跟在后面，目光始终落在他晃动的背影上，见他脚下打滑就快步上前扶一把，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珩哥你看！冰面冻得好厚！” 林小野蹲在河岸边惊呼，伸手戳了戳光滑如镜的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阳光洒在冰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斑，能清晰地看到冰层里冻着的枯草和气泡，像一幅天然的水晶画。
魏珩蹲下身敲了敲冰面，侧耳听着声音：“确实冻得结实，能站人。不过别靠太边，开春的冰面最容易出危险。” 他脱下手套，伸手触摸冰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让他想起魏晋时雪天宴饮的场景，那时的冰面虽也晶莹，却没有此刻这般鲜活的生气。
“你看这冰下！” 林小野突然指着一处冰面兴奋地喊，“有鱼！好多小鱼！”
魏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条银白色的小鱼被冻在冰层里，保持着游动的姿态，像被定格的精灵。他想起自己穿越前见过的水晶冻鱼，那时只当是玩物，此刻却觉得这自然的造物远比人工雕琢更动人。
“别动心思，这种冻鱼不能吃。” 魏珩看穿了林小野的想法，敲了敲他的脑袋，“真想吃鱼，找个冰面薄的地方凿开，说不定能钓上几条活的。”
林小野吐了吐舌头，却没起身，反而仰躺在雪地上，四肢张开印出个大大的 “大” 字：“珩哥你看！我像不像天上的星星？” 阳光洒在他脸上，他舒服地眯起眼睛，睫毛上沾着的雪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魏珩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无奈地摇摇头，却在他身边坐下，脱下手套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它在掌心慢慢融化。雪地上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林小野哼着的不成调的歌。这难得的宁静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甚至开始享受这片刻的闲暇。
“珩哥，你说咱们能回得去吗？” 林小野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我有时候梦见我家的空调和电脑，醒来就特想家。”
魏珩沉默了片刻，掌心的雪水已经冰凉：“不知道。但既来之则安之，想再多也没用。”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里…… 也不算太糟。” 至少，有个能让他放下防备的小家伙。
林小野从雪地上爬起来，凑到他身边：“是不算太糟！有珩哥在，有热乎乎的炕，还有烤土豆吃！” 他捡起一块冰棱举到阳光下，“你看这冰，比城里卖的水晶还好看！我要把它带回去，放在窗台上当装饰品。”
魏珩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或许也不全是坏事。没有了魏晋的权谋倾轧，没有了家族的束缚，在这里他可以只是魏珩，一个能和小家伙一起看冰、晒太阳的普通知青。
“小心手。” 魏珩拉住他正要去掰冰棱的手，冰面锋利得能割破皮肤，“想要的话找个厚实的地方敲，别用手直接碰。” 他从怀里掏出小刀，小心翼翼地从冰面敲下一块平整的冰块，递给林小野，“这个好看，没有裂纹。”
林小野接过冰块，阳光透过冰块在雪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他兴奋地移动着手臂，让光斑在魏珩脸上跳跃：“珩哥你看！你脸上开花啦！”
魏珩没有躲闪，任由光斑在脸上晃动，看着林小野笑得灿烂的样子，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仿佛也跟着融化了。他忽然伸手，轻轻拂去林小野头发上的雪花，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脸颊，感受到细腻的皮肤下温热的血液在流动。
林小野的笑声戛然而止，脸颊瞬间红透了，下意识地低下头，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天不早了，该回去了。” 魏珩率先打破沉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耳根却悄悄红了。他不敢看林小野的眼睛，只是望着远处的树林，假装欣赏风景。
林小野也连忙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冰块，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掌心的燥热。两人并肩往回走，谁都没有说话，却默契地放慢了脚步，让这段路变得格外漫长。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雪地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路过小翠家时，正赶上小翠在门口扫雪，看到他们连忙喊住：“小林哥！魏珩哥！我娘煮了姜汤，你们要不要来一碗？”
“好啊好啊！” 林小野正觉得口干舌燥，拉着魏珩就往院里走。热气腾腾的姜汤端上来，里面放了红糖和姜片，喝一口浑身都暖烘烘的。
小翠看着他们喝姜汤的样子，笑着说：“看你们冻的，脸都红了。这天看着晴，其实邪乎着呢，广播说下午可能还要下雪。”
魏珩喝着姜汤点头：“我们看了冰面就回去，不贪玩。” 他看了林小野一眼，小家伙正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鼻尖上沾着红糖渍，像只偷吃的小花猫。
告别小翠家往知青点走，天空果然又开始阴沉下来，阳光渐渐被云层遮挡，风也变得凛冽起来。林小野把剩下的姜汤递给魏珩：“你喝，我不冷。”
魏珩没有推辞，接过来一饮而尽，暖意顺着喉咙流进心里。他知道，这样的好天气转瞬即逝，暴风雪很快就会再次降临，但此刻他心里却异常平静 —— 只要身边有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再大的风雪也能扛过去。
回到知青点时，天空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林小野把带回的冰块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台上，阳光最后一次透过冰面折射出斑斓的光斑，然后便被乌云彻底吞噬。
“要下雪了。” 魏珩看着窗外说道，开始检查门窗是否关紧。
林小野点点头，心里却异常温暖。他知道，暴风雪很快就会再次席卷北大荒，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因为他有魏珩，有热乎乎的姜汤，还有窗台上那块会发光的冰块，这些都是支撑他在这个陌生时代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覆盖了他们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地窨子里，林小野正摆弄着他的小发明，魏珩坐在他身边整理农具，偶尔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已心意相通。这短暂的暖阳时光，像一颗埋在雪地里的种子，在他们心里悄悄生根发芽，等待着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暴风雪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林小野的心里充满了希望。因为他知道，只要和魏珩在一起，再寒冷的冬天也会过去，再大的风雪也终会停歇。而那些在暖阳下滋生的温情，会像窗台上的冰块一样，在心里永远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