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渊途 第159章 不理解，但尊重

江燃在几步外站定，目光里，沈冰辰的肩头落满碎金，身后的晴空寸寸展开，在青石板上拓出修长的身影，与粼粼波光交叠。

良久，神色复杂的江燃才缓缓开口，“沈冰辰，你找我出来，到底什么事儿？”

晨光斜斜地切过沈冰辰的下颌线，半张脸浸在暖金里，另一半隐在淡影中。他的眉峰微敛，眼底清冽如深潭，唇线抿成一道冷冽的弧，瞳孔映出江燃那张清俊的脸。声音如同水面的风一般清新干净。

“好久不见。”眸底的锋芒悄然敛去，深邃纯净的仿佛能穿透一切。

沈冰辰转头看向水面，“天变了，云散了，水还是水。”

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脸上是野性的不羁和洞察一切的疏离，眼神犀利又带着一丝嘲讽，“我们以为输赢靠本事，其实，现实早就我们备好了教案。直到撞得头破血流我们才明白什么是力不从心，什么是身不由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燃眉头紧皱，沉声问道。

“年少气盛不是坏事。但要分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沈冰辰转身向前走了两步，递出手中的文件袋。“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你不看看吗？”清冷无波的声音如风拂过。

修长的手指抽出一叠文件，江燃一页页翻过去，瞳孔渐缩，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最终，他抬眼看向沈冰辰，眼底的怒意里，掺了几分说不清的复杂，对上沈冰辰如猎鹰般的眸子，嘶吼：“我，没做过！”

沈冰辰目光凌厉，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几秒之后，就在江燃以为沈冰辰不会做出回应的时候，他突然摸出一支烟，叼住，金属壳的打火机在掌心转了半圈，“啪” 地燃起火星。他深吸一口，一缕青烟自口鼻缓缓喷出，掠过他深如寒潭般的眸子和光洁的额头，眼神微晃，“我知道。”

沈冰辰背转身体，在栏杆前站定，俯身支在栏杆上，晨光铺在水面，随着微风轻晃，在他的的眼底凝成一片寂寥的光，指尖青烟袅袅，却燃不尽他藏在内心的孤绝。

那道孤清中带着一丝落寞的背影，狠狠地刺痛了江燃，同时，一丝慌乱在心底悄然滋生。

有些晃眼的光线直直地晒在江燃的脸上，抬手挡了一下，顺着抬手的姿势把遮阳板掰开。

啜了一口咖啡，江燃直了直腰身，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些。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微哑，“沈哥，起那么早，你不困啊。”

沈冰辰轻笑，拖着长音，“你啊，你就想——那成千上百万的money冲着你笑着挥小手，你看你还困不困。”瞥了江燃一眼，那眼神里的笑意像冬日里的暖阳，一下撞进江燃的眼底。他挑了挑眉，轻哼，“你可真够市侩的。”

“宝贝，理想也是要钱来实现的。”沈冰辰毫不在意道。

江燃怔了怔，随即问道：“那你有什么理想？”

“国泰民安！”沈冰辰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哈啊？”江燃一时反应不及，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冰辰。“这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该想的吗？”

沈冰辰勾唇一笑，眼底带着江燃从未见过的执拗。“青帆在册员工一万九千零五十五人，能明白，这个数字的意义吗？”微微顿了一下，唇角笑意更浓，“单拿工程部来说，千人施工队同步作业，单日人力成本超百万，这样的情况，在青帆中是基操。”脸上的笑意里平添几分锐利。“青帆，能让这一万多人吃饱穿暖，也能让这万人背后的万家灯火安稳长明。”

他的笑里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知道吗，我其实已经不在乎能赚多少钱了。现在，我更希望，跟我一起的人能在青帆把日子过得踏踏实实的，至少不需要家里的妇孺老幼为柴米油盐发愁。”

“这就是青帆普通员工薪资高于市面价格一倍的理由？”江燃诧异。

“高吗？”沈冰辰反问，“其实如果，我能做得更强一些，我更希望能实现产业发展与就业的双向奔赴。”他伸手从扶手箱拿起江燃喝剩的那杯咖啡，一口饮尽，眉头微紧，嫌弃的意味浮上眼底，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喜欢这种甜到齁嗓子的东西。”

江燃笑了，“这可是你买的。”

“不理解，但尊重。”沈冰辰瞄了一眼后视镜，手腕翻转间，利落地切入相邻车道。

哑光绿色的Jeep牧马人稳稳地泊停在一处厂房门口。

沈冰辰从主驾下车，脚步微顿，就见副驾门紧随其后打开，江燃走了下来。他先是抬眼看了看厂房高耸的檐角，随即目光下移，定格在了紧闭的铁门上。

进入厂房之后，江燃便看到工人们在各自的工位上有序地执行着规定的动作。

“沈总。”

“沈总。”无论是一线员工还是技术员都不约而同向沈冰辰打着招呼。

沈冰辰笑意盈盈点头回应。

在路过一处特定工位时，沈冰辰仿佛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仪表盘上，眉心微紧。四下环顾一圈后，抬手在操作台输入一串指令，同时，抓起记录册，在对应时间节点的位置以标准的楷书记录下操作过程以及修正原因。

随后，沉着脸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刘建军的电话。

通话结束后，沈冰辰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悦，江燃偷眼望去，只觉得此时的沈冰辰周身裹满了冷意。刚才和工人打招呼时的笑意已经全部褪去，下颌线绷得笔直，嘴角下压成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

“沈哥？”江燃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那通电话，江燃不想听到，但却没办法回避，他很清楚沈冰辰的“较真”是为什么，但也能理解刘建军在这种特定情境下的某些无奈。

江燃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有点饿了。咱们能不能先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