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震荡!那由冰水与黑暗混杂的巨物探出河面的部分已高达三四丈,无数冰锥与水鞭构成的肢体狂乱挥舞,搅得冰河怒涛翻涌,刺骨的冰水混合着黑暗能量如暴雨般泼向狭窄的河岸!核心处那暗红色的光芒如同邪恶的眼睛,死死锁定三人,散发出的灵魂尖啸虽无声,却让玄臻三人头痛欲裂,气血翻腾,护体能量剧烈波动。
绝境!退路是垂直光滑的冰壁,脚下是狭窄湿滑的冰岸,前方是致命的冰河与恐怖的怪物!
“散开!”玄臻强忍灵魂层面的刺痛,厉声喝道。三人长期并肩作战的默契此刻展现,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已各自向不同方向闪避!
玄臻身形急退,紧贴冰壁,金色剑罡化作一片光幕护在身前,将劈头盖脸砸来的冰水混合攻击尽数挡下、搅碎,但剑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反震之力让他喉头一甜。
山魈则怒吼一声,不退反进!他双脚重重踏在冰岸上,晶化之力顺着脚下蔓延,瞬间将立足之处小片冰面变得粗糙稳固,同时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斜向冲出,避开正面最密集的攻击,战斧带着蛮横的晶化震荡之力,狠狠斩向怪物一条由数根粗大冰锥纠结而成的“手臂”!
“铛——咔嚓!”
战斧斩入冰锥,晶化之力爆发,整条“手臂”从被斩处开始迅速灰白、龟裂!但怪物似乎毫不在意,那条手臂猛地一抖,崩碎的冰锥混合着黑色的水流,如同霰弹般劈头盖脸射向山魈!山魈躲闪不及,被几块碎冰和黑水击中,护体罡气瞬间被侵蚀出孔洞,身上顿时添了几道血口,冰寒与侵蚀的痛苦让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而灰烬,在闪避的同时,目光却死死盯着怪物核心那暗红色的光芒,以及它身上流淌的、混合了黑暗能量的冰水。她的眼神空洞了一瞬,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怪物,看到了壁画上那燃烧的苍白火焰,看到了冰莲深处“渊蚀”的裂痕,看到了自己体内那幽蓝、苍白、灰烬般力量混乱冲突的源头。
一种明悟,伴随着更深的冰冷,席卷了她。
这怪物……是“渊蚀”力量与极地冰水环境深度结合的产物,是“网”在这纯净冰窟中滋生的“肿瘤”。它拥有部分“渊蚀”的特性,却又被冰水环境塑形。物理攻击效果有限,能量攻击……除非属性相克且强度足够,否则也难伤根本。
她的火焰……对“网”有克制。但之前的幽蓝火焰、苍白火线,甚至最后的“湮灭灰焰”,似乎都差了一点什么。不是威力不够,而是……本质上,似乎并非完全针对这种混合了极寒与黑暗的扭曲存在。
壁画上的火焰……那种苍白与金色……
还有,泠提到过的,“净世之炎”……
以及,她体内那一直冲突、却在此地隐隐被引动的、冰冷而寂静的“另一种火”……
电光石火间,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玄臻!”灰烬的声音忽然响起,竟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甚至有一丝解脱,“帮我……牵制它!三息!不,五息!”
玄臻猛地看向她,只见灰烬已经站定,不再闪避零星袭来的冰水攻击,任由它们打在周身自动燃起的、极其微弱的幽蓝火苗上,嗤嗤作响。她闭上了眼睛,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奇异的手印——那不是她惯用的控火手势,而像是某种……祭礼,或是自我献祭的起式!
她的气息,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坍缩!不是虚弱,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本源,所有的记忆碎片——炎姬留下的涅盘生机、她自身幽蓝的毁灭之火、方才领悟的那一丝“湮灭”之意、甚至是在这极地中感应到的冰冷寂静之火——全部强行向内压缩、汇聚!
她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纹路中流淌着幽蓝、苍白、灰烬、冰蓝交织的诡异光芒!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仿佛要化为光消散,一头黑发无风狂舞,发梢竟开始燃起点点冰冷的星火!
她在燃烧自己!不是释放火焰,而是将自身的一切,作为燃料,作为柴薪,去点燃、去融合、去呼唤……某种凌驾于她当前理解之上的、更本质的“火”!
玄臻瞳孔骤缩,他瞬间明白了灰烬要做什么。她在赌,赌那壁画上的启示,赌泠话语中的线索,赌她血脉或记忆深处可能存在的共鸣!她要强行融合、升华自身力量,去触碰那传说中能焚灭“渊蚀”的“净世之炎”的边缘!哪怕代价是自身崩溃!
“山魈!全力!!”玄臻嘶声怒吼,再不顾自身损耗,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之上!长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金色剑罡暴涨至前所未有的程度,他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冰窟的璀璨金虹,不再防御,而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意志,主动斩向那怪物的核心暗红光芒!他要为灰烬争取那宝贵的几息时间,哪怕是以身为饵!
山魈也狂吼着,不再理会身上新增的伤口,胸口的晶簇烙印被他催动到几乎要炸裂,土黄色的光芒混合着蛮横气血,将他整个人渲染得如同从洪荒走出的战神!他不再追求杀伤,而是将战斧挥舞得如同风车,卷起狂暴的气流和晶化震荡之力,狠狠撞向怪物探出河面的躯体,试图用最蛮横的冲击,干扰它的行动,吸引它的攻击!
怪物似乎被这两只“虫子”的疯狂反击激怒,暗红光芒骤亮,更多的冰水触手和黑暗能量喷涌而出,集中轰向玄臻和山魈!冰窟内轰鸣巨响,冰壁崩裂,冰河倒卷!
玄臻的金色剑虹与数条粗大的黑暗冰水触手正面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能量风暴!他浑身剧震,鲜血狂喷,剑罡寸寸碎裂,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重重撞在冰壁上,砸出一个深坑,冰屑纷飞,不知断了多少骨头,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山魈更是被一股巨大的黑暗水流正面击中,晶化护甲彻底粉碎,他咆哮着被砸入冰河岸边坚硬的冰层之中,半个身子都嵌了进去,口中鲜血混合着冰渣喷出,一时竟无法动弹。
两人的拼死一击,确实让那怪物的攻击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迟滞,核心的暗红光芒也微微闪烁了一下。
就是现在!
冰岸中央,灰烬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瞳孔,已然不见了幽蓝与苍白,只剩下一种纯粹到令人心悸的、仿佛能焚尽万物的炽白!炽白的中心,却又有一点极致深邃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星点在缓缓旋转。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胸前结印的双手,缓缓向前推出。
动作很慢,仿佛推动着万钧重物。
没有火光,没有热浪。
只有一道无形无质、却让整个冰窟空间都为之扭曲、哀鸣的波动,从她双掌之间扩散开来!
那波动所过之处,空气、冰尘、甚至光线,都仿佛被一层透明的火焰掠过,无声地蒸发、湮灭!冰壁上那些美轮美奂的冰晶冰凌,在波动触及的瞬间,不是融化,而是直接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冰河中奔涌的幽蓝河水,被波动扫过的表层,也瞬间汽化出一个平滑的凹陷,久久无法合拢!
首当其冲的,是那冰水黑暗怪物。
它那狂乱挥舞的肢体,在触及这股无形波动的刹那,如同烈日下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不是断裂,不是蒸发,而是构成其肢体的冰水物质和黑暗能量,直接被从“存在”的层面上抹除了一大截!
怪物核心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发出了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混合了痛苦与惊怒的灵魂尖啸!它本能地想要缩回冰河深处,想要调动更多的黑暗能量抵挡。
但那股无形波动,仿佛锁定了它核心那与“渊蚀”同源的黑暗本质,如同附骨之蛆,顺着它被“抹除”的肢体缺口,逆流而上,径直冲向它的核心!
冰河剧烈沸腾、炸裂!黑色的水流与幽蓝的河水疯狂对冲、湮灭!
怪物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抽搐,核心的暗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体型在快速缩小、崩溃!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三息。
三息之后,灰烬推出的双手无力地垂下,眼中的炽白与冰蓝瞬间熄灭,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倒下,倒在冰冷湿滑的冰岸上,气息微弱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皮肤下那些诡异的纹路迅速黯淡、消失,只留下一身仿佛被火焰从内部灼烧过的、焦枯龟裂的可怕痕迹。
而前方冰河之中,那恐怖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巨大的、仍在缓缓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漂浮着一些尚未完全湮灭的、焦黑的冰块和粘稠的黑色残渣,正被幽蓝的河水迅速冲刷、稀释、净化。
冰窟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冰河奔流的声音,以及玄臻和山魈粗重艰难的喘息声。
怪物……被消灭了。
以灰烬几乎自我毁灭式的爆发,以及玄臻和山魈的重伤为代价。
玄臻挣扎着从冰壁凹坑中爬出,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断骨和内脏的剧痛,但他顾不上自己,踉跄着冲向倒地的灰烬。山魈也怒吼着,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从冰层里“拔”出来,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跟了过去。
灰烬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身体滚烫,又散发着一种不正常的冰寒,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冲突、肆虐,破坏着她的生机。她的生命之火,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黯淡下去。
“灰烬!撑住!”玄臻声音嘶哑,想要输入真元,却发现自己的真元也近乎枯竭,且性质与灰烬体内狂暴冲突的力量格格不入,强行输入只会加速她的崩溃。
山魈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他的体质和力量更偏向物理和大地,对这种精微而狂暴的能量伤害束手无策。
难道……拼死击败了强敌,却要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胜利后死去?
就在两人绝望之际——
冰河对岸,那面绘有壁画的冰壁上方,一处原本毫不起眼的冰穹顶端,突然脱落下几块巨大的玄冰!
紧接着,一道柔和而纯净的月白色光柱,从冰穹露出的一个洞口处,笔直地照射下来,精准地笼罩在濒死的灰烬身上!
光柱中,蕴含着一种与冰芯少女泠同源、却更加浩瀚、更加古老的净化与生机之力!这力量如同甘霖,迅速渗透进灰烬焦枯龟裂的身体,并未强行压制或驱散她体内冲突的力量,而是如同最精妙的调和剂,以其自身的“秩序”与“冰冷生机”,缓缓抚平、疏导着那些狂暴的能量,将它们引向一个相对平衡、不再互相毁灭的轨迹。
同时,光柱也分出一小部分,洒落在重伤的玄臻和山魈身上。虽然不足以治愈他们的伤势,却让他们痛苦稍减,精神也为之一振,枯竭的力量得到了一丝微弱的补充。
三人惊愕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冰穹洞口处,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宏伟、更加古老的冰窟殿堂的一角。殿堂中央,似乎也矗立着一根更加巨大的冰柱,冰柱顶端,悬浮着一团朦胧的、散发着温暖月白光晕的事物,看不清具体形态,只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慈悲的古老意志。
是北极枢纽更深处、未被污染的核心区域?还是古代守冰人留下的、最后的庇护所或传承之地?
那月白光柱持续了约十息,便缓缓收敛、消失。冰穹洞口也随之被流动的冰雪重新覆盖、掩藏,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灰烬的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她体内冲突的力量被暂时调和、压制,虽然依旧虚弱昏迷,但生命之火不再继续黯淡,反而有了一丝微弱的复苏迹象。她身上焦枯的痕迹在月白光华的滋养下,也开始缓慢地修复。
玄臻和山魈也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
“刚才那是……”山魈心有余悸地看着恢复平静的冰穹。
“是帮助。”玄臻沉声道,他将灰烬小心地背起,“北极之地,并非只有‘渊蚀’和污染。还有古老的守护力量在沉寂。我们刚才的战斗,可能惊动了它,或者……灰烬最后爆发的那种力量,得到了它的认可。”
他望向冰河前方,幽蓝的河水依旧奔流,不知通向何处。
“这里不能久留。刚才的动静太大,可能引来更多东西。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找到出路。”
山魈点头,咬牙扛起自己的战斧,强撑着伤势,护在玄臻身侧。
两人看了一眼对岸那已然恢复平静的壁画冰壁,又看了一眼灰烬苍白但呼吸平稳的脸,不再犹豫,沿着冰河岸,朝着下游方向,步履蹒跚却坚定地继续前行。
身后,冰河旋涡渐渐平复,怪物的残骸已被彻底净化、冲走。
冰窟重归寂静,只有壁画上那燃烧的火焰与坠落的黑暗碎片,在幽蓝的水光映照下,无声地诉说着远古的战争与封印,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在遥远南方,净息之间。
昏迷中的林晚,眉心古玉印记再次亮起。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破碎的画面。
而是一幅相对清晰的、跨越了空间阻隔的实时映照:
冰窟、冰河、相互搀扶着艰难前行的三个身影、以及……灰烬背上,那缕若有若无、却让林晚灵魂都为之悸动的……炽白与冰蓝交织的、即将熄灭又顽强重燃的火苗虚影。
一滴滚烫的泪,从林晚紧闭的眼角滑落,渗入身下的软草。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