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反结界”成型的刹那,整个禁地的能量潮汐骤然逆转,如同奔腾的江河被强行改道,发出震耳的轰鸣。
蚀渊魔像咆哮着挥出暗红能量巨爪,爪尖裹挟着碎石与恶念,狠狠拍向琉璃与暗红交织的结界光幕。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那光幕竟如饥饿的巨兽,表面暗红纹路瞬间亮起,织就无数旋转的微型漩涡,贪婪地吞噬着同源的蚀渊之力。能量巨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散,毁灭性的力量被结界拆解、吸纳,最终转化为一缕缕微光,让光幕上的琉璃净光愈发凝实,连纹路都清晰了几分。
“嗬……?”
魔像面部的黑暗漩涡剧烈扭曲,发出困惑又暴怒的嘶鸣。它的意识只有简单的毁灭逻辑,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诡异——自己的攻击,竟成了滋养敌人的资粮?
更远处,暗红心脏的搏动猛地一顿,随即变得杂乱无章。翻涌的恶念领域如撞上铜墙的潮水,徒劳地拍打着结界,却连一丝缝隙都无法撕开。云清晏遗留的净化之力,在女儿狂暴灵源的驱动下,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刃,对蚀渊能量展现出惊人的克制与转化力。
结界之内,压迫感骤然消散。
萧战挣扎着用手臂撑起上半身,咳出几口带着碎肉的淤血,视线死死锁在结界中心的身影上。苏婉婉周身仍缭绕着细碎的能量流,银发与衣袂无风自动,可那背影却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蜷缩颤抖的脆弱,而是如青松般挺直,透着令人心安的沉稳。
“阁主她……”墨衍倚靠在碎石旁,机关臂早已报废,滋滋的电火花映亮他满是烟尘的脸,可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真的控制住了!那可是连老祖宗都头疼的灵源反噬啊!”
苏忘忧连滚带爬地冲到结界下方,仰头望着悬浮的妹妹,嘴唇动了动,却怕惊扰到她而硬生生憋回了呼唤。他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鼻尖萦绕的不再是蚀骨的腥臭,而是一种清冷空灵的气息,正缓缓中和着空气中的污秽。
星衍盘膝而坐,双手艰难结出稳固心神的法印,浑浊的目光中满是震撼:“不是控制,是引导,是融合!”他声音发颤,“她把反噬的灵源恶念,和夫人的守护净光拧在了一起……这需要对能量本质何等恐怖的洞察力?这不是寻常觉醒,是蜕变!”
唯有星衍隐约感知到,苏婉婉此刻的状态,已触及某种更深层的法则——那不仅是花垣族灵源的力量,更藏着一丝源自世界本源的空寂与浩瀚,如同星空般包容一切。
苏婉婉紧闭双目,心神尽数沉入识海。母亲的虚影已淡如薄纱,唯有那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睛,依旧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婉儿,记住这份感觉。”云清晏的声音如远山回响,缥缈却有力,“灵源非善非恶,如水载舟,亦能覆舟。心为舵,念为帆——你的意志,便是它的方向。”
“花垣族的传承,从不是单纯的力量继承,而是对‘空间’与‘能量’的感悟。空灵道体,是族中传说能与万物共鸣、执掌时空权柄的至高体质。娘穷尽一生只窥得门径,而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话音渐消,母亲的虚影化作漫天流萤,温柔地融入苏婉婉的识海,与她躁动的灵魂彻底相拥。
轰!
仿佛尘封的枷锁轰然碎裂,又似宝库大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股清凉磅礴的洪流,并非来自压制的灵源,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灵魂本源,瞬间席卷全身!
“啊——!”
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清越长吟,周身狂暴的能量乱流骤然平息。体表红银交织的纹路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纯净无暇的透明银辉。银发舞动间,发梢逸散出点点星屑,落在结界上,激起一圈圈细碎的光纹。
她猛地睁眼——眸中已非纯银,而是化作深邃神秘的新紫色,如同蕴藏着星辰生灭、时光流转。在这双“空灵之眼”的注视下,世界褪去所有表象:魔像体内能量运行的滞涩节点、蚀渊核心与禁地相连的能量脐带、萧战经脉中的淤血阻滞、墨衍机关臂紊乱的符文回路……一切都清晰得如同掌纹。
她心念微动,无需催动灵力,身旁空间便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她对着不远处一块悬浮的碎石抬指一点——石块无声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结界外的空地上。
空间操纵,如臂使指!
可这份觉醒的喜悦尚未蔓延,危机已再度逼近。母亲残魂彻底消散,逆反结界失去了最核心的净化枢纽,光幕开始微微震颤,能量流转出现滞涩。而外界,蚀渊核心已从最初的惊愕中反应过来,被空灵道体的气息彻底激怒,暗红心脏的搏动愈发狂躁。
嗡——!
禁地大地剧烈震颤,无数裂缝中涌出粘稠如血的蚀渊能量,疯狂灌入魔像残破的身躯。魔像发出痛苦与狂怒交织的咆哮,体表岩石铠甲寸寸剥落,暗红血肉如藤蔓般疯狂生长、交织,在背后凝聚出两支残缺的能量肉翼,翼膜上布满燃烧的纹路。它面部的黑暗漩涡转速飙升,中心凝聚出一点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规模虽不及之前的光柱,能量凝练度却翻了数倍!
它不再盲目冲撞,而是抬起覆盖熔岩纹路的巨爪,遥遥对准结界。爪尖的暗红光芒精准锁定了结界的一处薄弱点——那是能量流转因失去净化核心而出现的晦涩死穴。这一击,不再是蛮力碾压,而是带着法则层面的侵蚀与破坏!
“不好!”星衍猛地睁眼,脸色惨白如纸,“它找到了结界的‘死点’!这是法则攻击,挡不住!”
希望刚升起便被绝望浇灭。萧战怒吼着试图站起,却因内腑剧痛再度踉跄;墨衍徒劳地拍打机关臂,却发现所有能量回路都被外界威压干扰;苏忘忧捏碎保命灵丹,灵气化作薄盾挡在结界内侧,却如杯水车薪。
苏婉婉瞳孔骤缩,新紫眼眸中倒映着魔像爪尖的毁灭光芒。她能清晰“看”到,这一击会如热刀切牛油般撕裂结界,将他们连同空间一起湮灭。硬抗必死,躲闪无路——同伴重伤无法移动,结界范围根本不足以规避。
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的念头炸开:不能抗,不能躲,那就转移!不是转移攻击,是转移他们所有人,连同整个结界!
可如此庞大的转移,需要的能量是天文数字,她刚觉醒的空灵之力远远不够。就在能量告罄的刹那——
嗡!
她怀中那枚霍云庭所赠、曾生异变的金属蝉,突然发出灼热温度与清越蝉鸣。鸣声穿透轰鸣,响在每个人耳边。一道凝练的银色流光自蝉身射出,未入她体内,而是直接撞向面前虚空!
咔嚓!
如同钥匙插入锁孔,虚空泛起涟漪,一个微型空间节点被强行开辟。节点对面,是色彩扭曲、光影混乱的混沌之地——空间夹缝的入口!同时,一股精纯古老的空间能量顺着节点涌入她体内,与空灵之力完美融合。
“就是现在!”
苏婉婉福至心灵,新紫眼眸爆发出璀璨神光。她双手合十,十指如蝴蝶穿梭,结出玄奥印记,引动体内所有力量——空灵之力、狂暴灵源、甚至那股刚涌入的空间能量,尽数汇聚!
“空灵……领域——挪移!”
轰隆隆——!
空间被撕裂、折叠、搬运的宏大嗡鸣响彻禁地。逆反结界连同内部众人,被一股无形伟力连根拔起,化作扭曲光影,瞬间冲入空间节点!
他们消失的百分之一秒后,魔像的攻击轰然落下!
嗤——!
没有惊天爆炸,只有布帛撕裂的轻响。结界原本所在的空间,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画作,无声消失,留下一个边缘光滑的虚无黑洞。禁地的黑雾、碎石、光线,都被黑洞疯狂吞噬。魔像的攻击引发空间崩塌,反而将黑洞撕扯得更大。
“吼!!!”
魔像彻底暴走,疯狂摧毁着周围一切,却再也找不到猎物的气息。暗红心脏搏动得愈发焦躁,它能感知到,那枚“空灵钥匙”已逃入它无法触及的空间夹缝。
……
光怪陆离的混沌之中,苏婉婉等人连同残破结界,如漂流瓶般在空间乱流中沉浮。结界光幕明灭不定,承受着四面八方的空间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噗通!
力量耗尽的反噬袭来,苏婉婉从半空跌落,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着。新紫眼眸光芒黯淡,嘴角溢出血迹,初生的空灵道体传来阵阵酸痛——超越境界的空间挪移,几乎抽干了她的所有力量。
“婉婉!”“阁主!”
苏忘忧与萧战急忙围上来,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担忧。
“我没事。”苏婉婉艰难抬头,望着周围色彩扭曲的混沌,眉头紧锁,“这里是哪里?”
星衍强忍着眩晕,观察着四周,脸色凝重:“是空间夹缝,极度不稳定,风暴、空间乱流随时可能出现。必须尽快找到稳定坐标,否则会被永远放逐,或是被撕碎!”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时,墨衍突然指向结界外:“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混沌深处,一点微弱却恒定的星光在闪烁。那星光带着奇异的温润感,是这片混乱中唯一的参照物。苏婉婉凝望着星光,空灵之眼虽疲惫,却清晰感知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脉共鸣,熟悉又遥远。
是错觉?还是母亲曾提过的,花垣族遗留的“坐标”?
她心猛地一跳。怀中的金属蝉,在感受到星光气息的瞬间,又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褪去光泽的蝉身,竟透出一丝极淡的荧光。
前途未卜,后有追兵。这混沌中的神秘星光,是希望的指引,还是又一个致命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