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反复拉扯——前一刻还在魔像巨掌下被无限拉长,下一秒就被蚀渊光柱的破空声狠狠压缩,每一寸流逝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左侧,暗红毁灭光柱如同一道贯通天地的熔岩长河,直径足有数丈,柱身缠绕着扭曲的黑色纹路——那是空间被腐蚀后留下的痕迹。它无声疾行,却带着湮灭一切的终极恶意,所过之处,禁地里的碎石与黑雾都被瞬间汽化,连光线都被彻底吞噬。
右侧,蚀渊魔像仍困在空间禁锢中,可面部黑暗漩涡里的黑芒已凝如墨锭,之前被苏婉婉强行凝固的空间壁垒,正发出“咯吱咯吱”的牙酸声响。蛛网般的裂痕以黑芒为中心疯狂蔓延,最深处已透出虚无的灰白,眼看就要彻底崩碎!这一击凝聚了魔像全身之力,甚至掺着一丝蚀渊本源,威力绝不亚于那道毁灭光柱。
两面夹击,皆是断无生机的绝杀!
苏婉婉悬浮在银色领域中心,银发狂舞如流瀑,银眸冷得像万古寒冰,体表的液态银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流转——她在推演,在计算,每一条经脉都在超负荷运转,将刚觉醒的力量压榨到极致。可脑海中闪过的百种应对方式,都在光柱与黑芒的逼近中一一崩塌:新得的力量尚不稳定,要同时接下两股毁天灭地的攻击,还要护住身后毫无抵抗之力的同伴,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硬撼,便是领域破碎,众人同归于尽!
电光火石间,一道疯狂却又透着生机的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识海炸开!
“只能……借刀杀人!”
银眸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厉色,她左手并指如剑,指尖银芒暴涨,对着右侧即将破封的魔像猛地一引——
“空间……置换!”
嗡——
无形的空间之力如潮水般涌过,那笼罩魔像、早已布满裂痕的禁锢球体,连带着其中凝到极致的黑芒,竟被强行从原地剥离!光影扭曲间,禁锢球体瞬间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领域正前方,不偏不倚挡在了暗红光柱的必经之路上!
而苏婉婉本人,身躯猛地一震,银眸光芒骤然黯淡,嘴角溢出的鲜血如红绸般划过下颌,维持领域的银色光幕剧烈晃动,几处已透出细微的裂痕——这记空间置换远超她的极限,灵力瞬间被抽走大半。
这一切,都发生在百分之一刹那!
没有任何缓冲,蚀渊那毁灭性的暗红光柱,结结实实地轰在了被置换过来的空间禁锢球体上!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撕裂禁地,连大地深处的岩层都在颤抖。两股同源却又相悖的毁灭性能量——暗红的蚀渊之力与魔像凝聚的极致黑芒,如同沸水遇冰,瞬间爆发最剧烈的冲突与湮灭!
一个直径超百米的能量球在碰撞点成型,暗红与漆黑的纹路在球体内疯狂交织、啃噬,时而膨胀如巨兽,时而收缩如奇点。它吞噬光线,扭曲空间,发出的音爆如同万千厉鬼同时尖啸,刺得人神魂都在发麻。爆炸核心处,物质的基本结构被反复撕碎、重组,碎石化为齑粉,齑粉化为能量,形成一片短暂存在的、连恶念都无法存活的虚无地带。
苏婉婉撑开的银色领域,此刻如暴风雨中的孤舟,被近在咫尺的毁灭冲击狠狠拍中!
“噗——”
她再也绷不住,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其中还混着细小的内脏碎片。周身银光瞬间黯淡如残烛,领域光幕发出“刺啦”的碎裂声,明灭不定地闪烁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解。她从悬浮状态直直跌落,单膝重重砸在岩石上,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全靠一双颤抖的手撑在地面,才没彻底跪倒。
领域内的萧战等人,虽未被爆炸直接波及,却也被透过光幕的震荡震得气血翻涌。萧战猛地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墨衍死死咬着牙,却还是被震得喉头腥甜,意识彻底模糊;苏忘忧趴在地上,只能徒劳地伸着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连呼唤“婉婉”的力气都没有。
爆炸余波如同潮水般退去,尘埃缓缓落定。
正前方,蚀渊魔像的身影重新显露。它显然也被自己与蚀渊的双重冲击所伤,庞大的身躯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暗红熔岩血肉光芒黯淡,甚至有几块岩石碎块从身上脱落。尤其是面部的黑暗漩涡,足足缩小了一圈,转动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气息衰败得极为明显。它对着苏婉婉发出愤怒的咆哮,却只是徒劳地晃了晃身躯,一时竟无力发动攻击。
更远处,那暗红心脏状的蚀渊核心,搏动频率明显减缓,之前翻涌如潮的恶念领域,此刻稀薄得像一层薄纱——倾尽力量的一击,让它也陷入了短暂的虚弱。
两败俱伤!
苏婉婉以自身重伤为代价,用空间置换借敌之力,竟真的从绝境中撕开了一线喘息之机!
可她的处境,却是最凶险的。
体表的创伤尚能支撑,真正致命的,是体内的惊涛骇浪!
强行施展超极限的空间置换,再加上硬抗爆炸冲击维持领域,早已动摇了她体内因觉醒而脆弱的平衡。被母亲封印的灵源本源,在感知到蚀渊衰弱与自身虚弱的瞬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骤然变得狂暴无比!
“轰——!”
一股灼热到极致的力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在她经脉与丹田中疯狂冲撞!经脉被撕裂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母亲留下的第二重封印,在这内外交困的时刻,发出“咔嚓”的碎裂声——那是封印彻底崩溃的预兆!
“呃啊啊啊——!”
苏婉婉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鸣,整个人蜷缩在地,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体表的银色纹路被一股带着暗红血丝的黑气迅速吞噬,她的眼眸在银色与纯黑之间疯狂切换,瞳孔时而收缩如针,时而涣散如雾。无尽的暴戾、贪婪与毁灭欲,如同潮水般涌入识海,疯狂啃噬着她的神智。
灵源反噬,已至眼前!
一旦被这股本源恶念彻底吞噬,她会沦为只知毁灭的怪物,领域内的同伴会成为她的第一份祭品;更可怕的是,她体内相对纯净的灵源,会被外面的蚀渊核心感知,届时必然会引来更疯狂的掠夺,助蚀渊彻底恢复!
“婉婉!挺住!”苏忘忧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却被苏婉婉身上散发出的邪恶气息逼退。那股气息如同实质的冰刺,扎得他神魂都在颤抖,刚靠近一步,就被震得连连后退。
“不好……封印要彻底碎了!”星衍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看着苏婉婉身上越来越浓的黑气,脸上血色尽失,“她的神智……快要被吞噬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源自灵魂的战栗——苏婉婉体内,有一头恐怖的怪物,正在苏醒!
远处的蚀渊核心与魔像,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诱人的变化,同时发出贪婪的咆哮。它们暂时停下了动作,如同等待猎物彻底虚弱的猎人,死死盯着蜷缩在地的苏婉婉,眼中满是垂涎。
苏婉婉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淹没,指尖已开始微微异化,指甲变得尖锐发黑,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就在这神智沉沦的最后一刻——
那枚融入她眉心的净莲心簪,突然透出微光。
它不再是之前的碧玉色泽,而是变得如琉璃般通透,簪体内部,一点微弱却纯净的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着。紧接着,一个温柔得令人心碎的声音,跨越时空响彻在她的识海深处——
“婉儿……我的孩子……”
这声音带着熟悉的温度,像小时候母亲轻拍她后背的手掌,瞬间驱散了识海中的寒意。苏婉婉的抽搐猛地一顿,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缩。
“别怕……娘一直都在。”
“你是云清晏的女儿,是花垣族的希望,不是毁灭的傀儡……”
“醒来!”
“醒来!!”
最后一声呼唤,如同惊雷炸响在识海,又似暮鼓晨钟,敲醒沉沦的神智!那点纯净的灵光骤然爆开,化作漫天光点,如同春雨般洒落她的识海,每一点光芒都带着母亲的温度,将汹涌的黑暗一点点驱散。
苏婉婉异化的指尖猛地僵住,在银色与纯黑间切换的眼眸中,属于她自己的银芒,正一点点凝聚、变强。她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了母亲温柔的虚影——那是净莲心簪中,云清晏留下的最后一缕守护神魂。
“娘……”
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她瞬间明白——母亲早已预料到今日的危局,这缕神魂,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道护身符。为了唤醒她,这缕神魂正在一点点湮灭,化作驱散黑暗的光。
可这清醒,能维持多久?
外面,魔像与蚀渊已缓过些许力气,贪婪的目光从未离开;体内,灵源恶念仍在蛰伏,只需一丝契机便会再次爆发。
云清晏的虚影在识海中愈发淡薄,像被晨风吹拂的薄雾,每一次闪烁都抽走一分温度,却也将蚀骨的黑暗与暴戾硬生生驱散一寸。那道温柔却坚定的呼唤,是锚定苏婉婉即将沉沦灵魂的最后缆绳,勒进神魂深处,疼得清醒。
“娘……我不会……让你白费苦心……”
苏婉婉在识海深处嘶吼,残破的意志如同被狂风打散又重新聚拢的火种,在黑暗中颤颤巍巍地升起。她猛地放弃了徒劳的压制——之前越是用力束缚体内的灵源恶念,那股力量就越是狂暴,如同堵不住的洪水,只会冲垮自己这道堤坝。母亲的牺牲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真正的掌控,从不是对抗,而是理解与引导。
银眸中的疯狂如潮水退去,只余下洞穿虚实的冷静。她将意识沉入体内,“看”向那团横冲直撞、裹着暗红血丝的黑气——这不是纯粹的蚀渊侵蚀,而是花垣族灵源最原始的本相:一半是毁灭的獠牙,一半是新生的萌芽,只是从未有人敢如此近距离地触碰这份野性。
“你要力量,我便给你力量!”她在识海中对着那狂暴的本源宣告,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重量,“但方向,必须由我来定!”
外界的危机已迫在眉睫。蚀渊魔像发出低沉的咆哮,残破的岩石手臂艰难抬起,掌心再次凝聚起暗红光芒——虽不如之前的毁灭光柱那般骇人,却足以将此刻毫无防备的众人碾成肉泥。远处的蚀渊核心,搏动声重新变得有力,翻涌的恶念如涨潮的海水,顺着领域的裂痕疯狂渗入,空气都变得粘稠而腥臭。
千钧一发之际,苏婉婉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疯狂举动。她没有收缩领域防御,反而彻底松开了攥住灵源恶念的最后一道枷锁!
“轰!”
更汹涌的黑气如墨龙出渊,从她周身每一寸肌肤中喷薄而出,瞬间吞噬了体表残存的银芒。她整个人被一团翻滚的暗影包裹,利爪更长,鳞片更密,连周身的空气都被染成了不祥的黑色。这景象让领域内的苏忘忧等人如坠冰窟,萧战猛地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远处的魔像与蚀渊核心,则发出兴奋到极致的嘶鸣,仿佛已经看到了猎物自投罗网。
然而,下一瞬——异变陡生!
苏婉婉没有将这股足以撕碎自身的狂暴能量导向敌人,也没有任由它扩散伤及同伴。她以意志为引,如同牵引奔腾的江河,将所有黑气拧成一股漆黑的洪流,尽数灌入眉心中那点即将熄灭的琉璃净光之中!
“以我狂暴之灵,燃您守护之心!娘——助我!”
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也是唯一的生机。她坚信母亲留下的不仅是温柔的呼唤,更是藏在净莲心簪里,应对灵源反噬的最后后手——那是属于云清晏的智慧,也是花垣族传承的秘辛。
果然!那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净光,在接触到狂暴灵源的刹那,非但没有被污染湮灭,反而像火星坠入滚油,“腾”地一声轰然爆发!
纯净的琉璃之光与暗红黑气在她体内交织缠绕,没有相互吞噬,反而在极致的冲突中达成了奇异的平衡。琉璃光褪去了柔和,染上了一层肃杀的净灭之意;黑气收敛了纯粹的暴戾,融入了苏婉婉守护同伴的执念与母亲遗留的坚韧。一光一暗,一守一攻,如同太极阴阳,旋转着形成全新的能量核心。
“嗡——”
一道混合着琉璃光纹与暗红脉络的结界,以苏婉婉为中心骤然扩张,如同一朵绽放的双色莲花,将萧战、墨衍等人牢牢护在其中。结界表面,光纹与暗脉交替流转:琉璃光层将外部侵蚀的恶念层层净化,化作滋养结界的微光;暗红脉络则将内部冲击的狂暴灵源疏导转化,变成加固壁垒的基石。
“这……这是……”星衍虚弱地撑着地面坐起,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撼。他指尖颤抖地指向结界,“是花垣族的‘阴阳守灭诀’!古籍里说过,这是能同时掌控灵源生与灭的至高法门,早已失传……她竟然悟了!”
话音未落,魔像的攻击已然轰来。暗红能量拳印狠狠砸在结界之上,却如泥牛入海——先是撞碎了外层的琉璃光纹,激起一片璀璨的光屑,随即被下方的暗红脉络缠裹、拉扯,硬生生将那股毁灭性能量拆解、吸收,最后转化为一缕缕黑气,融入结界的纹路之中。原本有些薄弱的结界,反而因此变得更加凝实!
远处的蚀渊核心察觉到不对,恶念冲击变得更加疯狂,却被结界表面的琉璃光层层削弱,等到穿透结界时,只剩下微弱的能量涟漪,被苏婉婉随手拂散。
苏婉婉悬浮在结界中心,银发依旧狂舞,却不再杂乱无章,每一根发丝都缠绕着细碎的光屑与暗纹。银眸中的光芒已然稳定,虽布满血丝,却清澈得能照见人心,疲惫之下,更透着一种破茧重生的坚定。她找到了暂时的平衡——以母亲的净化之力为引,以自身的狂暴灵源为基,构筑了这道“敌人越攻击,反而越坚固”的逆反结界!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点由琉璃光与黑气凝聚的能量光点——那是母亲残魂最后的馈赠,也是她与花垣族传承的羁绊。光尘正在缓缓消散,母亲的气息越来越淡,却在她心底刻下了永恒的烙印。
“您的路,我会走下去。”她轻声低语,如同立下血誓,“您的敌人,我会亲手终结。”
结界外,魔像被彻底激怒,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结界,岩石碎块飞溅,熔岩血肉洒满地面,却始终无法撼动那层看似脆弱的双色光壁。蚀渊核心的搏动变得急促而混乱,显然也在酝酿更危险的攻击。
苏婉婉缓缓抬头,银眸扫过疯狂的魔像,最终落在那跳动的暗红心脏上。她抬手拂去嘴角的血渍,银发在结界的光华中泛着冷冽的光泽,嘴角勾起一抹与之前的病弱娇柔截然不同的弧度——那是属于战士的、冰冷而锐利的笑。
“之前,是你们狩猎我们。”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禁地,带着穿透黑暗的力量,“现在,猎杀时刻——轮到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周身的结界猛地收缩,随即化作两道流光融入她体内。一道琉璃光缠上她的左手,温润如暖玉;一道暗红气绕上她的右手,凛冽如寒铁。她一步踏出,脚下的岩石寸寸碎裂,带着新生的力量,朝着魔像与蚀渊核心,主动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