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谷中的伏击虽未伤及分毫,却如同一颗碎石投入静湖,在众人心中漾开层层涟漪。那枚粗糙的木蝉饰物带着蛮荒的祭祀气息,与苏婉婉怀中的金属蝉产生强烈共鸣,无不昭示着他们已踏入与目标紧密相连、却危机四伏的领域——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也遍布着无形的杀机。
“看来,我们找对了方向,却也惊动了此地的‘主人’。”云芷容指尖摩挲着木蝉凹凸不平的表面,感受着其上残留的驳杂能量,眸光清冽如溪,“他们的攻击并非盲目劫掠,更像是有组织的驱逐——不想让我们继续深入这片林地。”
苏婉婉将微微发烫的金属蝉贴身藏好,那股持续的指引感愈发清晰,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方向。她沉声道:“越是阻拦,越说明前方藏着他们忌惮之物。这蛇肠径我们闯过来了,古寨的秘密,我们也必须揭开。”
在云芷容重新规划的谨慎路线中,墨衍的机关鸟持续高空警戒,敏锐捕捉着林间的风吹草动。队伍踏着暮色,顺利穿过了蛇肠径剩余路段。出谷那一刻,眼前并未豁然开朗,反而陷入一片更显古老寂静的林地——参天古木枝干虬结,苍劲的根系暴露于地表,如巨龙利爪深深抓入泥土;腐叶层厚达数寸,踩上去绵软无声,空气中弥漫着陈腐与生机交织的奇异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放慢了流转的脚步,沉淀着千百年的沧桑。
根据星衍的星象推演,金属蝉异动的核心、木蝉残留的精神波动,皆指向林地深处。众人循着双重指引,在盘根错节、几无路径的密林中艰难穿行——时而劈斩拦路的藤蔓,时而避开暗藏的沼泽,直至日落西山,一抹残破的石墙轮廓,终于在暮色中浮现。
那是一处坐落于半山腰缓坡上的废弃寨落。
残破的石墙由巨大石块与原木垒砌而成,大半已坍塌倾颓,爬满了深绿的古藤与厚厚的苔藓,如同被岁月吞噬的遗迹。透过墙体缺口望去,寨内散落着数十处倾颓的石屋基址,圆形的屋顶早已坍塌,方形的屋墙也布满裂痕,沉默地矗立在暮色中,透着死寂的荒凉。整个寨落规模不小,依稀能辨出当年的街巷布局,却唯有风声穿巷而过,卷起满地枯叶,更添萧瑟。
“好古老的寨子……”苏忘忧缓步踏入寨门,指尖拂过斑驳的石墙,眼神凝重,“此地弥漫着沉淀千年的寂灭之气,但在这死寂之下,竟藏着一丝微弱的‘活性’,像是沉睡的生灵,未曾完全消亡。”
墨衍的目光则被石墙的构造吸引,他蹲下身,指尖抚摸着石块间的咬合处:“这垒砌手法既非中原样式,也不同于已知的南疆部落工艺。石块拼接严丝合缝,暗含加固结构,像是某种古老的防御术,能抵御山洪与猛兽冲击。”他忽然指向一块坍塌的巨石,“你看这上面的刻痕,扭曲如蛇,与洞穴中控制虫潮的石碑文字,似乎同源。”
苏婉婉怀中的金属蝉,在踏入寨落的刹那,嗡鸣声变得清晰而稳定——不再是之前的剧烈悸动,反而如找到了归宿般,带着奇异的平静。她环视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寨落中心:那里隐约矗立着一物,在暮色中透着巍峨的轮廓。
“去中心看看。”
一行人踩着松软的腐殖层与破碎瓦砾,小心避开丛生的荆棘与可能存在的陷阱,向寨落中心走去。越靠近核心区域,那种历史的厚重感与莫名的压抑感便愈发强烈,仿佛空气都变得凝滞。
中心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地面由平整的青石板铺就,石板缝隙间长满了杂草与苔藓。广场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石碑高达一丈有余,通体呈暗青色,材质非石非玉,触手冰凉坚硬,表面布满风雨侵蚀的沟壑,却依旧保持着主体的完整。碑顶雕刻着模糊的图案,依稀能辨出环绕的星辰与展翅的飞禽,线条古朴苍劲;石碑正面,则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如虫爬蛇行的奇异文字——这些文字与洞穴石碑上的符号同源,却更显古老复杂,笔画间透着神秘的韵律。
石碑基座周围,散落着石化的祭祀器皿碎片,表面刻着简化的星象符号;还有一些风干发白的兽骨,散乱地铺在腐叶中,透着远古祭祀的肃穆与苍凉。
“就是它了!”星衍快步上前,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凝重交织的光芒。他取出青铜星盘,指尖轻拂过石碑上的奇异文字,星盘上的指针立刻微微震颤,散发出柔和的星辉,与石碑产生了微弱却清晰的共鸣。
“星衍,能解读这些文字吗?”苏婉婉上前一步,指尖悬于石碑表面,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远比洞穴石碑更加内敛,如沉睡的巨兽,暗藏雷霆之力。
星衍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围绕石碑缓缓踱步,目光死死锁定那些文字,指尖在星盘上快速拨动、演算,口中喃喃自语:“……非周天星斗之列,亦非二十八宿之属……这是更古老的星图标识,对应南疆极地之星枢……还有祭祀、沟通……不对,是镇压!是引流!”
他的声音时而困惑,时而恍然,最终化为一声低呼,语气带着破局的清明:“我明白了!这石碑并非单纯的祭祀或记录之物,它是一个‘锚点’——一个以星辰之力为引、以地脉之气为基,用于束缚与汲取力量的锚点!”
众人闻言,皆心头一震。
“束缚?汲取什么力量?”萧战浓眉紧锁,手掌下意识按在陌刀刀柄上,神色警惕。
星衍指向石碑上几处缠绕的纹路,语速急促:“看这里的星象符号,并非祝福,而是镇压的咒印;这些曲线是地脉引流的轨迹!它在利用古老的星辰之力,结合南疆地脉,束缚着某种存在,并不断汲取其力量!而被束缚之物的气息……”他猛地看向苏婉婉,眼神锐利,“与你怀中的金属蝉同出一源,但更加狂暴、更加原始!”
仿佛为印证他的话,苏婉婉怀中的金属蝉骤然发出高频震颤,温度飙升,几乎要烫透衣襟!与此同时,她体内的空间也泛起细微波动,如同被石碑的能量牵引,产生了隐秘的感应。
她不再犹豫,缓缓将手掌按在冰冷的石碑表面。
与洞穴石碑带来的混乱信息冲击不同,这一次,一幅幅相对清晰、却断断续续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无尽黑暗的虚空之中,一道燃烧着银色火焰的流星划破天幕,如天神之怒,坠落在南疆腹地;流星核心包裹着一团非金非玉、不断扭曲变幻的奇异物质,散发着毁天灭地的能量;古老的先民发现了它,眼中满是敬畏与恐惧,将其奉为“天外之灵”;他们建造祭坛,刻下星碑,试图与之沟通,却引来了灭顶之灾——那“天外之灵”的力量狂暴而具有侵蚀性,能同化金属、操控生灵,让部落陷入混乱;先民中的智者痛定思痛,集合全族之力,布下星辰与地脉交织的封印大阵,将“天外之灵”的核心力量束缚于此,隔绝其与外界的联系;而那金属蝉……画面骤然聚焦,苏婉婉“看”到,流星核心的奇异物质中,分离出一小块碎片,被先民雕琢成蝉的形状,作为监控封印状态、甚至在特定条件下与封印核心沟通的“钥匙”!
画面戛然而止,如潮水退去。
苏婉婉收回手掌,脸色凝重如铁,将脑海中的景象简要告知众人。
广场上一片沉寂。金属蝉的来历终于揭开一角,它竟是封印“天外之灵”的钥匙!而如今,封印显然出现了松动,才导致金属蝉异动频发,“天外之灵”的力量外泄,催生了控制虫潮的机关,也让守护此地的部落战士拼命阻拦他们靠近。
“如此说来,那些伏击我们的土着,或许是世代守护封印的后裔?”云芷容沉吟道,指尖轻叩掌心,“他们阻止我们,是怕我们无意间破坏了本就松动的封印?”
“未必。”墨衍蹲下身,指着石碑基座一处不太显眼的磨损痕迹,又拨开旁边几块碎石,“你们看,这磨损痕迹很新,像是近期被重物剧烈摩擦过;这些碎石的断裂面平整新鲜,绝非岁月侵蚀所致。”他抬头看向众人,语气凝重,“这石碑,甚至整个封印大阵,可能已经被人动过手脚!那些守护者或许不是在防止我们破坏,而是在阻止……被封印之物脱困,或是防止外人再次加剧封印的松动!”
这个推测如同一道惊雷,让气氛愈发沉重。如果封印早已被动过,他们的到来,究竟是解开谜团的机缘,还是催化危机爆发的导火索?
就在这时,一直专注解读碑文的星衍,忽然指着石碑最下方几行几乎被苔藓完全覆盖的小字,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等等!这下面还有记载……是关于如何‘加固’封印,或是……或是‘彻底释放’封印的仪式!”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石碑底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加固与释放,一字之差,却关乎整个南疆的安危,甚至可能影响天下格局。而这仪式的记载,又会将他们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