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历史 > 三国:秋风之后 > 第306章 邺城夏燥

三国:秋风之后 第306章 邺城夏燥

作者:I昇卿I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20 19:19:44

永兴元年(晋年号)的邺城,夏天来得格外早。

刚进五月,铜雀台上的铜雀便被晒得烫手,漳河水浅处已可见底。这座曹操称王的酒都,如今成了残晋最后的脊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躁动——不是生机勃勃的躁动,而是濒死者最后的喘息。

皇宫正殿改名崇光殿,有永续晋光之意,但满朝文武私下都叫它“旧殿”。确实旧了,梁柱漆色剥落,地砖裂缝里长出野草,连御座上的金漆都黯淡无光。只有御座旁新设的那张凤椅,被擦得锃亮,在透过破窗的阳光下刺眼得很。

辰时,朝会。

皇帝司马衷坐在御座上,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纹冕服,冠冕歪斜,露出底下痴肥的脸。他眼神涣散,盯着殿顶某处蛛网,嘴角有口水将滴未滴。每当有大臣奏事,他便机械地转头,看向凤椅。

凤椅上坐着皇后贾南风。

这位皇后,容貌算不得美,甚至可以说有些丑陋——眉粗眼小,肤色黝黑,下巴尖削如锥。但她坐在那里,脊背挺直,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殿下群臣时,竟让不少人下意识低头。

“陛下,”尚书令出列奏道,“冀州八郡奏报,今春少雨,恐秋收减半。请减免三成赋税,并开仓赈济,以防民变。”

司马衷“嗯”了一声,继续看蜘蛛网。

贾南风开口,声音尖利:“减赋?开仓?王尚书可知邺城粮仓还有多少存粮?前线将士每日要耗多少粮草?都减了免了,秋后汉军打过来,你拿什么去守城?”

尚书令硬着头皮:“可百姓若因饥荒生乱……”

“那就杀!”贾南风打断他,“杀一儆百,杀十儆千。冀州刺史是干什么吃的?连几个饥民都镇不住,要他何用?传本宫懿旨:凡聚众讨粮者,为首者斩立决,从者充入军户。再敢有议减赋者,视同通敌!”

殿中一片死寂。

几位老臣面露悲愤,却不敢言。自三月以来,贾南风借“整肃朝纲”之名,已罢免了三位上书劝谏的大臣,其中一位还被安上“私通洛阳”的罪名,全家下狱。如今朝堂之上,敢直言的已寥寥无几。

“皇后娘娘,”太尉巍巍出列,“老臣以为,尚书令所言乃老成谋国之策。眼下朝廷困守河北,民心乃根本。若一味高压,恐生大变……”

“太尉老了。”贾南风冷笑,“您今年七十有三了吧?该回家颐养天年了。本宫体恤老臣,准你明日致仕。”

何曾如遭雷击,脸色惨白,颤抖着手指向凤椅:“你……你这毒妇!先帝若在……”

“先帝在时,也没见你何曾有多大本事。”贾南风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来人,送太尉出宫——他年事已高,糊涂了。”

两名甲士入殿,架起何曾就往外拖。老臣的哀嚎声渐远,殿中更静了,静得能听到窗外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叫。

退朝时,司马衷忽然开口:“朕……朕饿了。”

贾南风柔声道:“陛下稍候,臣妾已命御膳房备了您最爱吃的蜜渍熊掌。”

她扶着司马衷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御阶。司马衷脚步虚浮,几乎是被皇后半搀半拖着走。群臣跪送,直到那对身影消失在殿后,才敢陆续起身。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四个字:晋室将亡。

大将军府内,文鸯正擦拭他的长槊。

这杆槊陪他南征北战十余年,槊杆被血浸透又磨光,呈现出暗红的色泽。他擦得很仔细,从槊尖到槊纂,一寸一寸,如同在抚摸老友的脊背。

“大将军。”副将快步入内,“刚传来的消息,太尉被罢官了。”

文鸯擦槊的手顿了顿。

“皇后娘娘还下旨,要严惩冀州讨粮饥民。”副将压低声音,“听说……还派了中官去查抄太尉家产,罪名是‘贪墨军饷’。”

槊杆被擦得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良久,文鸯将布巾掷于案上:“去相府。”

贾充的相府在铜雀台南,原本是曹操赏赐给曹丕的宅邸,如今成了邺城最显赫的所在。但贾充似乎并不喜欢这份显赫——府中陈设简朴,仆役稀少,连庭院里的花草都疏于打理,显得有些荒凉。

文鸯入府时,贾充正独自在书房对弈。

黑白棋子散落棋盘,但仔细看,黑子已呈溃败之势,白子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屠龙。贾充却迟迟不落子,只是盯着棋盘,眼神空洞。

“丞相。”文鸯抱拳。

贾充这才抬头,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次骞来了,坐。”他推了推棋盘,“你看,这局可还有救?”

文鸯扫了一眼:“黑子气数已尽,不如投子认负。”

“是啊,气数已尽。”贾充喃喃,“可执黑之人,总想着再挣扎一下,万一……万一白子失误呢?”

这话意有所指。

文鸯沉默片刻,直言道:“今日朝会,皇后又罢免了何太尉。丞相可知?”

“知道。”贾充闭上眼睛,“她昨夜就与我说了,我说不可,她说我迂腐。今早直接下了懿旨,连我都未事先知会。”

“如此下去,朝堂之上,还有谁敢直言?军心民心,还能维系几何?”文鸯声音渐高,“丞相,您不能——”

“不能怎样?”贾充睁开眼,目光锐利,“她是皇后,是陛下亲口‘凡事听皇后决断’的皇后。我是她父亲,却更是晋臣。父女之伦,怎敢僭越君臣之纲?”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文鸯听出了其中的无力。

“那就请丞相以晋臣身份劝谏陛下!”文鸯单膝跪地,“末将愿随相国同往!”

贾充看着他,良久,苦笑:“次骞,你是个纯粹的武人,不懂朝堂。陛下……陛下是什么样子,你我都清楚。劝谏?他听得懂吗?即便听懂了,转头就会告诉皇后。然后呢?然后皇后会记恨,会变本加厉。”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皇宫方向:“我这个女儿,从小就倔,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以前她要权力,我觉得给她些也无妨——反正陛下……唉。可如今,她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收不住了。”

文鸯握紧拳头:“可这是在毁晋室最后的根基!”

“我知道。”贾充转身,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实的疲惫,“所以我在想办法。但你要明白,有些事急不得。眼下最要紧的,是秋后的战事。只要打赢了,一切都有转圜余地;打输了……”他没说下去。

窗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侍女的通报:“丞相,皇后娘娘派人送来冰镇酸梅汤,说天热,请丞相消暑。”

贾充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平静:“收下,谢恩。”

侍女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两人。文鸯盯着那碗还冒着寒气的酸梅汤,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这不是送汤,是示威——提醒贾充,即便在相府,也在她贾南风的监视之下。

“次骞,”贾充声音很轻,“你专心备战。朝堂的事……我来周旋。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秋后那一战,必须赢。”

文鸯看着这位曾经算无遗策、如今却鬓发全白的老臣,心中五味杂陈。最终,他深深一揖:“末将……遵命。”

凤仪宫中,贾南风正在看一份名单。

名单上列着二十几个名字,有朝臣,有将领,还有几个地方太守。每个名字旁都用朱笔批注:或“可用”,或“当除”,或“拉拢”。

宫女小心翼翼地扇着扇子,殿内四角摆着冰鉴,却依然闷热。贾南风只着轻纱单衣,额角沁出汗珠,但她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在名单上。

“崔亮的儿子,如今在洛阳得了个什么官?”她忽然问。

身旁的心腹宦官黄门令董猛躬身:“回娘娘,据探子报,崔洪在汉廷入了御史台,颇受诸葛瞻器重。”

“崔家倒是两头下注。”贾南风冷笑,在崔亮名字旁画了个圈,“传话给崔家,让他把留在邺城的小辈送进宫来,本宫给他个侍卫统领做做。若是不肯……”她笔尖在“当除”二字上点了点。

“是。”董猛记下。

“还有,文鸯最近和哪些人来往密切?”

“除了军中将领,便是常去相府。另外……上个月他私下去过城西一座道观,见了几个老卒,似是当年他父亲的旧部。”

贾南风眯起眼:“道观?老卒?他想干什么?”

“奴婢已派人盯着,尚未发现异动。”

“继续盯。”贾南风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文鸯这柄刀,锋利是锋利,但用不好会伤手。得给他拴条链子……他儿子多大了?”

“长子今年十五。”

“召入宫中,给陛下当个伴读。”贾南风轻描淡写,“告诉他,本宫会请最好的老师,将来必重用。”

董猛心中一凛——这哪是伴读,分明是人质。

但他不敢多言,只诺诺称是。

殿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侍女通报:“娘娘,陛下来了。”

贾南风迅速收起名单,脸上堆起温柔的笑。司马衷摇摇晃晃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草编的蚂蚱,献宝似的递给她:“皇后看……朕编的……”

“陛下真厉害。”贾南风接过蚂蚱,拉着司马衷坐下,亲手喂他吃冰镇瓜果,“今日朝会上,陛下威仪十足,大臣们都敬畏呢。”

司马衷含糊地笑:“都是皇后……教得好。”

“那陛下要听皇后的话吗?”

“听……都听皇后的……”

贾南风满意地笑了,眼神却飘向窗外。那里,邺城的天空被烈日烤得发白,连一片云都没有。

她知道,很多人恨她,骂她,诅咒她。

但那又怎样?

父亲贾充当年不也是被万人唾骂?可最后活下来的、掌权的,不还是他们贾家?这世道,仁义道德都是虚的,只有权力是真的。她如今握着晋室最高的权力,即便这权力建立在沙滩上,即便这晋室已风雨飘摇。

至少此刻,她站在万人之上。

“董猛。”她忽然开口。

“在。”

“传旨给冀州刺史,饥民之事……按本宫说的办。但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她顿了顿,“再告诉他,秋收的赋税,再加一成。就说……是大将军要扩军备战,急需粮饷。”

“这……”董猛迟疑,“文大将军那边……”

“他若问起,就说这是陛下的旨意。”贾南风看向正在玩蚂蚱的司马衷,嘴角勾起一丝冷意,“陛下,您说是不是?”

司马衷抬头,茫然地点头:“是……是……”

董猛躬身退下。

殿内又只剩两人。贾南风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眉目凌厉的女人。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脸,指尖冰凉。

“贾南风……”她轻声自语,“你不能输。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窗外传来隐约的哭喊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被热浪吞噬。

那是邺城的百姓在哭。

但凤仪宫里听不真切,就算听真切了,贾南风也不会在意。她如今在意的,只有手中这份名单,只有秋后那场决定生死的战争,只有如何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活到最后。

哪怕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废墟之上。

黄昏时分,文鸯登上邺城北门。

夕阳如血,将城墙染成暗红色。城外,漳河像一条干瘪的带子,蜿蜒远去。更远处,太行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起伏,如同沉睡的巨兽。

副将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将军,刚收到军报,汉军已在各个渡口增兵至八万。霍弋与陆抗亲自坐镇,看样子……秋后必是大举进攻。”

文鸯没有说话。

他望着南方——那是洛阳的方向。

而自己身后这座邺城呢?

一个痴愚的皇帝,一个弄权的皇后,一个日渐衰朽的相国,还有一群各怀鬼胎的朝臣。军粮被克扣,军饷被拖欠,连士兵的草鞋都要自己编。

这样的朝廷,值得效死吗?

文鸯想起父亲文钦临终前的话:“鸯儿,我们文家世代为将。不问对错,不问是非,只求忠义,求问心无愧。”

忠义……

他现在忠的是谁?是那个玩蚂蚱的司马衷?还是那个在凤仪宫里算计权术的贾南风?

“将军,”副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丞相派人传话,说军粮之事他会想办法,请将军专心练兵。”

文鸯苦笑。

贾充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从百姓口中再抠出一点,从其他地方再挤出一滴。可百姓已经快饿死了,其他地方……哪还有地方?

他忽然想起洛阳。听说那里在推行新政,减赋税,兴水利,百姓安居乐业。听说诸葛瞻遇刺未遂,却反将刺客之事压下,继续推行改革。听说……

“将军?”副将见他出神,轻声唤道。

文鸯收回思绪,眼神重新变得冷硬:“传令各营,明日开始,全军拉练。凡不合格者,一律革出主力,充入辅兵。”

“是!”

夕阳终于沉入西山,暮色四合。

邺城亮起零星灯火,稀稀落落,像是垂死者最后的喘息。文鸯在城头站了很久,直到星河满天。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淮南跟随父亲作战时,也是这样的夏夜。那时他年轻气盛,以为凭手中长槊就能荡平天下。如今他年已四旬,才明白这世上最难荡平的,不是敌军,不是险关,而是人心。

人心散了,再高的城墙也守不住。

但他还是得守。

因为他是文鸯,是“万人敌”,是晋室最后的名将。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也不能放弃——这是他的宿命。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营寨的刁斗声。

文鸯最后看了一眼南方的星空,转身下城。铁甲在石阶上碰撞出铿锵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那是这个夏天,邺城最后的、倔强的声响。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