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17章 丰穗之危

诸葛瞻回到尚书台

“文睿，”他对李焕道，“如今府库稍宽，然开销亦巨。盐铁之议，阻力巨大，但必须推进。你需暗中加紧筹备，厘清各地盐井、铁官的真实产出、销售渠道及利益流向，拟一个详细章程。要预判所有阻力，尤其是…来自宫中的软钉子。”

“属下明白！”李焕眼中闪过锐光，“彼辈无非拖延搪塞，阳奉阴违。属下会从账目细节和物流渠道入手，任他如何遮掩，必有痕迹可循！”

“敬之，”诸葛瞻转向李烨，“军械打造不可松懈。另，间军司需更进一步。你要设法将人手渗入阴平以北，首要熟悉地形、水文、气候，绘制详图。尤其要查明有无未知之小径、险隘。”

“诺！”李烨抱拳领命，声音斩钉截铁，“末将已物色得几名善于山地跋涉、精通绘图的猎户与采药人，不日便可派出！定将阴平以北山川地貌，为将军探查明白！”

看着麾下这两位尽心效力的英才，诸葛瞻心中稍安。

转眼便是秋收。

景耀五年的秋天，以一种近乎慷慨的姿态降临蜀中。金风送爽，稻浪翻涌，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禾秆，田野间弥漫着令人心安的五谷芳香。

大司农董厥更是整日面带红光，忙着督促各郡县抓紧收粮入库，清点数目。初步预估，今岁秋粮入库，或能填补去年赈灾的巨大亏空，甚至还能略有盈余，这无疑为捉襟见肘的朝廷财政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的丰收景象之下，一股冰冷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准备利用这丰饶的时刻，发起致命一击。

黄皓的值房内，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秋日的喧嚣。他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听着心腹王黄门丞的低声禀报，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只有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算计。

“义父，各地粮仓都在加紧收粮，听说数目很可观啊。董厥那老儿，都快笑歪了嘴了。”王黄门丞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甘。

黄皓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丰收？丰收好啊。仓廪实，才好做大文章。咱们等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他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王黄门丞连忙躬身，细数道：“都已安排妥当。咱们的人，已混入几个大粮商的运粮队和仓廪书吏中。只等各地粮食大批入库，账目核对看似无误之后…便会有‘疏忽’发生。”

“哦？何种疏忽？”黄皓眼皮微抬。

“譬如，广汉郡那边，几个新粮囤的底层，会混入不少受潮的霉粮，短时间内难以察觉。键为郡的一处粮仓，记账时会‘不小心’将新粮数目重复记录，虚增库存…还有，咱们暗中控制的那几家粮行，已开始悄悄囤积市面上流通的余粮，只等时机。”

黄皓满意地点点头：“还不够。军粮呢？诸葛小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军粮更不敢怠慢。”王黄门丞眼中闪过狡黠，“送往汉中大将军处的军粮，有一批的麻袋会特意用了次等的，路途遥远，颠簸之下极易破损遗漏。更重要的是，押运的民夫里，安插了咱们的人，会在路上散播谣言…”

“说什么？”

“就说…朝廷为了凑足军粮，强行压价征粮，甚至暗中挪用了部分本该入库的太仓粮，导致各地仓廪看似满盈，实则空虚…还说，卫将军为了北伐之功，不惜罔顾民瘼，与民争利。”

黄皓闭上眼睛，仿佛在欣赏一曲美妙的乐章：“嗯…水混了，才好摸鱼。只要前线的将士听到一丝风声，怀疑粮草不继；地方的百姓开始猜测仓廪虚实；再加上…”

黄皓睁开眼，寒光毕露，“陛下耳边，也不能太清净了。”

黄皓早已准备好在合适的时机，在刘禅面前“无意”地透露：各地为了迎合尚书台征收军粮的严令，可能虚报了产量，仓廪之数恐有水分；甚至暗示，诸葛瞻如此急切地筹集军粮，是否想趁此丰收之年，为一场大规模的、冒险的军事行动做准备？

这几步棋同时发动，足以在丰收的盛宴上投下致命的毒药。一旦前线军心因粮草问题产生动摇，地方因谣言而对朝廷心生怨隙，陛下因猜疑而不再全力支持，那么诸葛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和新政成果，将瞬间崩塌。

届时，他黄皓便可趁机收拾残局，重新将权柄牢牢抓在手中。

“记住，”黄皓叮嘱道，“所有事情，都要借刀杀人，隔山打牛。咱们的人，绝不能直接出面。要让它看起来像是吏治疏忽、民间怨言、或是诸葛瞻自己急功近利酿成的苦果。”

“儿子明白！定办得滴水不漏！”

与此同时，诸葛瞻并未被丰收的喜悦冲昏头脑。他深知，越是看似顺利的时候，越是危险潜藏之时。黄皓近期的过分“安静”，反而让他心生警惕。

诸葛瞻将李焕召至跟前：“文睿，秋粮入库事关重大，乃明年军国用度之基，亦关乎民心稳定。我总觉心中不宁，恐有小人作祟。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人，手持我的令牌，突查几处关键粮仓，尤其是广汉、键为等地。不必通知地方，直接核验新粮质量，核对入库账簿，看看有无蹊跷。”

李焕神色一凛：“属下即刻去办！必仔细核查，绝不让硕鼠蛀空仓廪！”

“还有，”诸葛瞻沉吟道，“市面上粮价波动也需密切关注。若有奸商趁机囤积，哄抬物价，立刻报我，动用平粜令，严惩不贷！”

“是！”

接着，他又唤来李烨：“敬之，军粮输送，乃重中之重，不容有失。你选派一队精干亲兵，持我手令，专门负责一批重要军粮的押运督导，直至汉中大营交接。沿途严加看管，若有任何差池，或是听到任何动摇军心的流言蜚语，立即弹压，并速速报我！”

李烨目光锐利：“末将领命！必将军粮一粒不少地送至大将军手中！若有宵小敢生事，休怪末将刀下无情！”

布置完这些，诸葛瞻仍觉不放心。他又修书一封给姜维，除了通报国内丰收佳讯和军粮起运情况外，再次提醒他务必警惕后勤线上的任何异常，并强调朝中局势复杂，前方所得消息需仔细甄别。

做完这一切，诸葛瞻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成都城沐浴在秋阳下的景象。丰收的喜悦是真实的，但潜在的危机也如同隐藏在金色稻浪下的沼泽，随时可能将一切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