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清脆地划破校园的宁静,如同解除了某种封印,整座校园像是从沉寂中醒来,四一班的教室在老师离开的瞬间便嗡地一声喧闹起来。
吴梅凑到林暖身边,用手半掩着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暖暖,听说你家那个...那个许阿姨,真的跟两个男的一起跑了?”
林暖正在收拾书包的手猛地一顿。她倏地转过头,眼睛因惊诧而微微睁大,脱口而出:“你从哪里知道的?!”她的用词是“知道”而不是“听说”,像是不经意间默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吴梅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脸上的好奇瞬间转为确信,她捂住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呼:“我今天早上偷听到我妈悄悄跟我爸说的。天啊,原来是真的!她真的跑了啊!”在这个年代,谁家媳妇跟人跑了都是极不光彩的事,更何况还是带着两个男人,在吴梅小小的认知里,这简直是钉在耻辱柱上的丑闻。
林暖脸上迅速掠过一丝刻意的不自然,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声音也变得含糊其辞:“我,我,大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她那欲言又止、仿佛难以启齿的模样,在吴梅看来,无疑坐实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传闻。
“那你周叔叔好可怜啊,”吴梅啧啧惊叹,小脸上写满了同情与猎奇交织的复杂表情,“周茜的妈妈跑了,现在这个后妈也跑了。”她话锋一转,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孩童式的好奇:“我听我妈说你周叔叔‘那方面’不行,暖暖,你知道是哪方面吗?”
林暖哪里知道周劭哪里不行啊,更何况这根本就是没影儿的谣言。她慌忙低下头,手指绞着书包带子,声音细若蚊蚋:“梅梅,我,大人的事我不好说的。”
吴梅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立刻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很是仗义地拍了拍林暖的手背:“我明白,他们大人总是瞒着我们不让知道。”她很快甩开了大人的烦恼,兴致勃勃地问:“一会儿去跳皮筋吗?跟隔壁班的林红,她跳皮筋可厉害了。”
林暖摇了摇头,她往周茜那里看了一眼,“不了梅梅,我...我得回去了。”
吴梅探头往周茜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周茜正手舞足蹈地和吴璇说得起劲,她不满地撇了撇嘴:“她为什么总是要让你跟她走一起啊,你又不是她的丫鬟,真烦人!”
她说着,利落地将书包挎好,冲林暖摆了摆手,“那暖暖,我先走了。”
林暖点点头,目送着吴梅活泼的背影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中。周围的嬉笑声仿佛渐渐褪去,她的眼神慢慢放空,焦点失散在空气中。流言传成这样,周叔叔就算知道不是真的也会很生气吧?许阿姨,能不能离开周家呢?
一丝难以捕捉的、混合着期盼与不安的复杂神色,在她眼底悄然掠过。
周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从外面蹦跶进来,脚上的鞋子随意一踢,光着脚丫就迫不及待地冲向桌上的水壶。她满头大汗,湿漉漉的头发被她胡乱往后捋了几把,此刻正东一根西一根地支棱着。脖颈间能看到明显的白色汗碱,衣服和裤子上更是左一块泥印、右一块水渍,一看就是在外面疯玩儿过了。
周劭站在客厅中黑着脸看着周茜,她全然没注意到客厅里低气压的中心,抱起搪瓷缸子就“咕嘟咕嘟”仰头猛灌,水从嘴角漏出来,顺着下巴和脖颈一路滑进衣领。
林林暖敏锐地察觉到周劭那黑如锅底的脸色,悄悄伸手拽了拽旁边林郁的衣角。林郁抬起头,安静地看向周劭,轻声打了个招呼:“周叔叔。”
周劭微微颔首,但那道沉甸甸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在周茜身上。
周茜终于喝饱了水,满足地长叹一口气:“啊~活过来了!渴死我了!”
“喝、好、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在她身后响起。
周茜闻声,这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对上了周劭那张山雨欲来的脸。
“哎呦,吓死我了。”周茜拍了拍胸口,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老周,你干嘛?”
“我干嘛?”周劭气极反笑,声音冷飕飕的,“吓死你了?我看你胆子肥得很!你个小兔崽子最近在外面胡说了些什么?”
他几步上前,没给周茜反应的时间,一把拎起她的后衣领,像提溜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崽儿一样,轻松地把人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爸!爸!我错了!我错了!”周茜预感大事不妙,立刻吱哇乱叫起来,试图用音量蒙混过关。
周劭压根不理她的嚎叫,抽出皮带,不轻不重地对着她那沾满泥点子的裤子就是几下。“精力旺盛是吧?满大院疯跑是吧?到处给你老子当‘新闻发言人’是吧?!”每问一句,就伴随着一下“惩戒”,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疼得她龇牙咧嘴,又不会真伤着。
“还敢不敢满嘴跑火车?还敢不敢胡说八道毁你老子的名声?!”周劭一边打,一边沉声质问。
“老周!你冤枉好人!”周茜一边躲闪一边委屈地大叫,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她啥也没干,就被抽了几皮带,老周这是欺负人!
林暖和林郁在一旁看得屏息静气,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呵,冤枉好人?”周劭又是一皮带打上周茜的屁股,“人家问你什么你就往外倒什么,家里这点儿底全让你给抖落干净了!还跟你那帮碎嘴子的老姊妹们到处广播,说你老子‘不行’?说你许阿姨跟两个男的‘跑了’?”
他气得简直要笑出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小兔崽子,你爹我的一世英名,全毁在你这张没把门儿的嘴上了!今天要不给你紧紧这根舌头,明天还不知道你给老子编出个什么新闻来?!”
周衍在边上终于听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起下午他爹那黑如锅底的脸色,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劭一个凌厉的眼刀瞬间甩过去,周衍立马闭上嘴,甚至夸张地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坚决闭嘴,但是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他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
周茜被她爹按着,脑子里飞快地回想和她那些“老姊妹”的聊天内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明明啥也没说啊!老周这就是在冤枉她!
“我没说!你就是冤枉我!”周茜梗着脖子,坚决不认这笔糊涂账。
周劭今天是铁了心要给她紧紧皮,这小混蛋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说话有多漏风。
“傻蛋救我,老周要打死我!”周茜绝望之下,看向沙发上的周衍,发出了求救信号。
周衍抬起头,向她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小疯子,勇还是你勇,老哥我啊,不如你!”一想到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他爹“不行”的谣言,他就憋笑憋得辛苦。
怪不得,怪不得这两天其他人看老周的眼神都怪怪的,现在他知道了,哈哈哈。
周茜一看亲哥这么不靠谱,在孤立无援的悲惨境地下,竟然前所未有地思念起许女士来,带着哭腔喊道:“许女士救我。”
周劭冷笑一声,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可惜,你的许女士现在不在。”
几分钟后,周劭收了手,看着眼泪汪汪、捂着屁股、蔫头耷脑站在眼前的女儿,沉声道:“去,面壁思过一小时。好好想想,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得烂在肚子里。”
周茜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看着她爹丝毫没有转圜余地的脸色,只好抽抽搭搭、一瘸一拐地挪向了墙角。
“臭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