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号声悠悠荡开临江的晨雾,周劭洗漱穿戴好轻手轻脚走到安安的小床边,像侦察兵观察敌情似的俯身侦查,小家伙睡得正香,像只翻肚皮的小青蛙似的,四仰八叉地躺着,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格外踏实。
周劭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有多少汗,便轻轻把滑落的薄毯拉上来,盖好那小肚皮。
他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先去卫生间把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和安安的尿戒子给洗干净晾上,又就着洗衣服的水将家里的水泥地仔细拖了一遍,水泥地被他擦得能照出人影,差点把迷迷糊糊早起上厕所的周衍滑个跟头。
将拖把洗干净放到阳台上晾着,他走进厨房烧了一锅水开始下面条。油锅热了,鸡蛋磕进去,“滋啦”一声响,香气顿时冒了出来。他利落地翻面、盛出,一碗碗面条也刚好出锅。
“周叔叔。”林郁洗漱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看见周劭在往碗里夹面条,他轻声道:“我来帮忙。”
周劭抬头看他一眼,朝台案上盛着面条的碗抬了抬下巴,“端出去吧,小心烫。”
林郁稳稳端起碗出去,林暖此时也洗漱好了,过来帮着拿咸菜,摆碗筷。
“老周!”周茜顶着鸡窝头蹦进来,鼻子像小狗似的嗅了嗅,“今天吃面条啊?”她贼兮兮地往周劭跟前凑了凑,“再给我一个蛋呗~”她看着被煎的金黄焦脆的煎蛋直流口水。
周劭把最后一筷子面夹到自己碗里,无情驳回,“一人一个,没有多的。”说着往周茜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青菜,“多吃青菜不上火。”
“哼!”周茜噘着嘴跺脚,把地板踩得咚咚响,像只炸毛的猫,气冲冲冲进卫生间。“坏老周,就知道青菜青菜!”她一边刷牙一边咕哝,故意用周劭的毛巾擦嘴角的牙膏沫子,以示抗议。
等出门的时候她还气哼哼的鼓着腮帮子,正好撞见张婶儿一群人在单元门口探头探脑的。张婶儿神秘地朝她招手,“茜儿啊,你来~婶儿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周茜蹬蹬蹬跑过去,熟门熟路地伸手从张婶儿手里摸走一大把瓜子儿,磕得“咔吧”响,“这瓜子炒得真香!还有没有,给我分点儿。”爪子又往张婶儿的口袋里摸,
周婶儿捂着自己的口袋往后退一步,警惕的看向周茜,“你个小扒皮,你都吃我多少零嘴儿了。”她掰着手指头数着,“上周顺走我半把山楂片,前天摸走两把炒黄豆......”
“哎呀,张婶儿你可真馊抠,就吃你一点儿瓜子儿。”周茜撇撇嘴不服气的说:“那我带的零嘴儿也没见你少吃啊,我的唐僧肉你吃了多少包了。”说着说着,自己还有点儿心疼了。
她这老姊妹,忒抠门!
张婶儿老脸一红,赶紧捂嘴。突然又凑近压低声音:“哎,你后妈...还没回来呢?”眼睛瞟向周家窗户,“你爸他...还行吧?”
周茜正为青菜的事生气,想也没想就抱怨,“许女士没回来。你不知道,他可烦人了!臭老周,他不行!”人品非常的不行,给她夹那么一大筷子青菜,没滋没味的菜叶子那么难吃,还逼她吃完。
说完趁张婶儿不注意,又抓了一把瓜子,转身就跑。
张婶儿也顾不得瓜子儿了,回头和几个老姐妹交换了个眼神,摇头叹气,“啧啧啧,小周这反应看来覆水难收喽,这许漾十有**是不回来咯。”
于是等周劭抱着安安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同情和欲言又止。
哎,这周劭也是可怜,好好一个人,老婆带俩小白脸私奔了,,自己还......那方面不太行。
姚大爷磕了磕烟锅,走上前,重重拍了拍周劭的肩膀,语气沉痛又诚恳:“小周啊,你是做正事儿的人,就算是那方面...火力不足,也不耽误过日子。反正你孩子也有,工作也体面。媳妇嘛,跑了就跑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给你再介绍一个。我堂孙女,老实本分,没有这些花花肠子,你完全不用有心理负担。你要是愿意,我这就叫她过来,你们见见......”
周劭被这没头没脑的一通话砸得一头雾水,“姚大爷,您说什么呢?我媳妇就是出趟远门,怎么就叫跑了?还有那方面是哪方面,您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哎,小周,都是大老爷们,有啥不好意......”姚大爷还要说些什么就被张大爷打住了话头,“行了行了!人家小周赶着上班呢,你在这儿啰里八嗦的,净耽误事儿!”他转脸换上无比慈祥的表情,也拍了拍周劭的胳膊,语重心长地安慰道:“做男人难,做个十全十美的男人,难上加难!你的难处,我们都懂,都理解。别灰心,昂首挺胸,大胆地往前走!”
周劭被这俩人一唱一和弄得更加迷糊,刚要开口问个明白,就听见周衍在楼道口喊了一嗓子:“老周,我收拾好了,走不走?”
“走吧,走吧,正事要紧!”张大爷赶忙朝周劭摆摆手,截住了话头。周劭满腹狐疑,却也只好先把疑问压下,转身上班去了。
等三轮车的影子拐过街角不见了,姚大爷立刻没好气地数落起张大爷:“你刚才拦我话干什么?我正说到关键的时候。”
张大爷比他更没好气,瞪着眼回道:“你给你堂孙女说媒也不看个时候!小周现在心里正不痛快,你这不是给人添堵吗?再说了,这是能摆在明面上嚷嚷的事吗?光荣吗?人家本来心里就不得劲了,都自卑到极力掩饰了,你还非得上去捅破,简直是火上浇油!”
“就是!”李大妈跟着帮腔,“老张这话在理!老姚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见小周刚才那脸色?明显就是不愿人多提这茬儿。你还非要把他那点......咳,‘难处’抖落得人尽皆知,街坊邻居的,让人家脸往哪儿搁?”
王大娘朝四周努努嘴,压低了些声音:“就是啊,这事儿啊,咱们心里明白就行,得多体谅,可不能当成闲磕儿到处唠。”
周围几个人面上跟着点头,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撇撇嘴,好像这些闲话不是她先说出来似的。
周劭一到军营,就觉得气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躲躲闪闪,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探究,让他后背汗毛莫名立了起来。就连手下的兵,今天都异常的乖顺,平常那几个刺头儿今天软的不像话,甚至还主动问他要不要加练。
李群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个个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眼神飘忽不定地觑着他的脸色。“副团,”李群双手递上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检讨书,声音都带着点虚,“这...这是我们的检讨,您看哪里不合适,我们立刻拿回去重写!绝对改到您满意!”
旁边的张大彪赶紧跟着点头,语气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诚恳:“对对!副团,要不...咱们今天再加练一轮?我们保证毫无怨言!”
周劭抱着胳膊,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们一眼:“怎么,集体成受虐狂了?昨晚的体能训练外加四万字检讨还没让你们过足瘾?”
郑卫国挠着头嘿嘿一笑,“够了,够了,老大,我们就是,就是觉得,您要是心里有啥不痛快,千万别憋着!兄弟们随时陪您练一场,出出汗啥都好了!”
周劭眯了眯眼睛,“你们几个...是不是又背着我闯什么祸了?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没!绝对没有!”李李群几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异口同声地否认。见周劭审视的目光还要追问,他们像是约好了一样,瞬间转身,一溜烟地全跑没影了。
周劭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处理文件,心里却总觉得这帮小子今天怪得离谱。
午饭时,雷刚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周劭旁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今晚一起喝酒吗?”
周劭皱紧眉头,一把将他的胳膊抖落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晚上还得带孩子,要喝酒找别人。”
他们有熟到一起喝酒谈心的地步了吗?
雷刚的表情更沉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