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听到了,我的钱都被我妈拿去给我兄弟们了。”她苦笑着,伸手指了下自己的摊位,“我也不瞒你,这些都是我佘来的,很多都是样品衣服,就这些,你要是看的上就拿,我给你便宜些。”
许漾的指尖抚过一件钉珠紧身短裙,闻言轻轻叩了叩衣架,“看得上,珍珠姐的审美,我闭着眼都信得过。”她笑起来,语气干脆,“珍珠姐,你现在应该也着急回款吧?这样吧,你这些货我包圆了,你也好早点儿将货款结上。”
陈珍珠震惊的转头看她,“你......”
做生意的人,信誉是她的立身之本。如果货款逾期结不上,她的名字会立刻出现在所有供货商的“黑名单”上,不会再有人愿意佘货给她,甚至连现款交易别人都可能不信任。这对一个生意人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意味着她在穗港这个商业圈子的生涯基本就结束了。更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威胁,暴力催收和人身威胁......许漾给她包圆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简直是把她就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许漾当然不是单纯做慈善。陈珍珠的这些衣服,质量和款式都属上乘,更重要的是,她看中了陈珍珠这个人,想要和她长期合作,自然是要先表示出自己的诚意,而这,就是她递出的第一份橄榄枝。
迎着陈珍珠难以置信的目光,许漾笑意更深,不急不缓地继续加码,“另外我再预付给你一千块钱定金,订你一批秋装。”
说是定秋天的款,可现在才六月底,说是定金,实则这一千块钱就是让她喘过气的。
陈珍珠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脸上的苦笑还没完全褪去,错愕和难以置信就汹涌地覆盖了上来。她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在那一瞬间似乎都收缩了,直直地盯着许漾,仿佛想从她带笑的脸上分辨出这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玩笑。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张开了好几次,才发出一点干涩嘶哑的气音:“你...你说真的?”
这声音轻得几乎被市场的嘈杂所吞没。在她刚刚被至亲背弃,逼到绝境的时候,连明天的太阳都觉得无比沉重的时刻,一个素昧平生女人站了出来对她伸出了援手,这突如其来的救赎巨大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这一晚上的五味杂陈,让她的眼眶几乎是立刻就不受控制地红了,一层清晰的水光迅速汇聚,但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市场里,示弱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猛地低下头,用生满了薄茧的手指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肩膀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再抬起头时,她努力想挤出一个往常那样爽利的笑容,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下撇,最终形成了一个混合着各种情绪的复杂表情。
“许漾......”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但努力让它听起来清晰、郑重,“这......这让我说什么好!你这,你这不只是拉我一把,你这是救了我的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翻腾的情绪都压下去,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情谊,我陈珍珠记在心里,刻在骨头上了!真的,谢谢你,谢谢!”
许漾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说这种见外的话,”许漾的声音温和却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理解,“珍珠姐,我们女人在这世上闯荡,本就该互相撑一把。今天我有余力,我帮你,万一明天轮到我遇到沟坎了,也请珍珠姐姐拉我一把。”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冲刷过陈珍珠那颗被现实磋磨得鲜血淋漓的心脏。许漾的姿态里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施舍,那份平静的温暖,轻巧又体贴地保全了她的自尊。
陈珍珠看着许漾露出一个敬佩的笑,“你就不怕我骗了你,卷了你的钱跑了?或者来日我忘恩负义,见死不救?”
许漾闻言,眉毛微微一挑,她抬手往天上指了一下,带着几分江湖气的夸张,“那你是不知道我许三娘的厉害,你去这道上打听打听,得罪我许三娘是个什么后果!”
陈珍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今天才算见识了,许三娘果然名不虚传,厉害又风趣。”
“好了,好了,赶紧让我的保镖把这些衣服打包了吧。”许漾说着给吴晓峰和田大力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走到摊位后面,却对着挂起来的零零碎碎的女式衣裙有些手足无措,粗手粗脚地不知从何理起。
陈珍珠赶紧走过去,“还是我来,他们男人哪懂这些。”说着利落地从摊位底下拖出两个麻皮袋子,她将所有衣服都放到摊位上清出两个空的口袋。她手指灵巧地按品类和颜色飞快叠好,心里默数着件数,动作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将所有货品整齐地码进了两个鼓囊囊的口袋里面了。
“这些衣服大都是样品,码数也不全。”她额角沁出细汗,语气却异常坚决,拿起计算器飞快地按着,“我不能按好货的价给你,就按照进价上面加一些利润给你。”她拿着计算器在总数上又打了个折。“真的,你肯要我就很感激了。”
“至于定金......”她看着许漾,“秋装的款式和料子,我亲自去市场里找货,绝对给你最好的货!要是出的货有半点不满意,这定金我双倍退给你!我陈珍珠说话算话!”
这些货许漾花了八百多块钱,她取出一千八百六十三块钱背着人塞给陈珍珠,“明天下午3点,火车站旁的光明茶楼,如果你感兴趣和我谈合作就来,我等你。”
正要转身,她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叫住了正要扛起袋子的田大力。“瞧我这记性,”她笑着从田大力手里接过一个布包,递到陈珍珠面前,“这是从临江带来的鸭子,本地特色,特意给你带的。”
陈珍珠看着眼前真空包装的鸭子心里再次感叹,许漾真是个妥帖人,待人做事叫人心里舒坦。她伸手接过,笑道:“那,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