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殿的龙椅,早已不复往日的威严。李承佑身着洗得发白的龙袍,枯坐在御座上。此刻大唐,阶下百官稀稀拉拉,多半是年迈体弱或无兵无权的文臣,昔日的文武济济,如今只剩一片死寂。
“陛下,西域李光弼将军的回师奏报……被萧烈的铁骑截获了。”内侍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洛阳守将派人传来口信,说城内粮草已尽,若三日内无援兵,只能开城降萧烈了。”
李承佑没有回应,只是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他心里清楚,所谓“援兵”,不过是自欺欺人——禁军残余的三万兵力,半数是刚征召的流民,连铠甲都凑不齐,武器多是锄头木棍,让他们去对抗萧烈的五万铁骑,无异于驱羊入虎口。
曾经的直属力量,早已在战乱中瓦解:
天驱卫,作为皇帝最核心的直属精锐,在赵无庸叛乱与藩镇混战中伤亡殆尽,仅剩的千余残兵,也因粮饷断绝,昨日夜里悄悄溃散了大半,只留下几十名老弱病残,守在宫门外,形如乞丐;
羽林神卫、玄甲军,要么被藩镇分化拉拢,要么在与萧烈、孟启的对战中覆灭,如今长安城内,能称得上“军队”的,只有数百名宦官亲卫,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短刀,连街头的流民都震慑不住;
地方官府的衙役、乡勇,要么投靠了就近的藩镇,要么自己结寨自保,朝廷的文书出了长安,便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陛下,城南流民又在冲击粮仓了!”另一名内侍慌张闯入,“护粮的亲卫快顶不住了,恳请陛下再发粮饷,让他们坚守!”
李承佑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与绝望:“粮饷?府库里只剩最后三千石粮食了,够长安百姓吃一日,还是够亲卫们饱餐一顿?”
百官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大唐的直属力量,早已荡然无存。如今的朝廷,不过是困在长安城内的一个空壳,连都城的秩序都无法维持,更别提号令天下、平定藩镇了。
长安城南的粮仓外,数万流民嘶吼着冲向紧闭的大门。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只有对粮食的渴望,没有丝毫对“皇权”的敬畏。护粮的宦官亲卫挥舞着短刀,却被流民们推倒在地,踩踏不休。
“开门!给粮!”
“我要吃饭!不管谁当皇帝,给饭吃就是好皇帝!”
“李氏不给粮,让藩镇来!让沈岳来!”
流民们的呐喊声,如同重锤,砸在李承佑的心上。他登上承天门城楼,望着下方疯狂的人群,心中一片冰凉。
曾经,大唐的百姓为李氏欢呼,为大唐自豪。可如今,战乱连年,饿殍遍野,所谓的“天家威仪”“盛世荣光”,在一口饱饭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江南的百姓,因为沈岳能发放粮食,便心甘情愿为其效力,甚至帮他修建战船、对抗朝廷;北方的流民,为了不饿死,要么投靠萧烈当士兵,要么逃往草原依附蛮族;西南的百姓,在孟启的统治下,虽要承受苛捐杂税,却因能勉强糊口,便默认了他的“西南王”身份。
谁当皇帝?谁在乎呢?
对百姓而言,姓李也好,姓赵也罢,姓萧、姓沈、姓孟也行,只要能让他们吃上饭,穿上衣,远离战火,他们便会依附谁。所谓的“正统”“忠义”,在生存的本能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陛下,沈岳派使者来了!”内侍奏报,“使者说,只要陛下禅位给沈岳,他愿即刻解除漕运封锁,送百万石粮食入长安,保陛下与宗室性命无忧。”
承天门下,流民们似乎听到了“粮食”二字,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城楼,眼中满是期盼。他们不在乎谁是皇帝,只在乎沈岳的承诺能否兑现,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李承佑望着下方期盼的眼神,突然笑了,笑得凄凉而绝望。他想起了父皇李宸翊的悲壮殉国,想起了文天祥等忠臣的宁死不屈,想起了大唐曾经的万邦来朝、四海升平。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他缓缓举起尚方宝剑,不是为了斩杀叛逆,而是指向自己的胸膛。
“朕,李氏子孙,守不住列祖列宗的江山,无颜面对天下百姓。”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城楼上下,“但朕,绝不禅位!绝不向割据藩镇低头!”
宝剑落下,鲜血染红了龙袍。李承佑的身躯从城楼上坠落,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流民们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混乱。他们不在乎皇帝的死,只在乎粮食。有人开始冲击宫门,有人则在藩镇奸细的蛊惑下,高呼“拥立沈岳”。
长安城内,火光再起。大唐的最后一位皇帝死了,没有悲壮的挽歌,只有流民的哀嚎与藩镇的铁蹄声。
曾经辉煌无比的大唐,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它的崩坏,不是因为外敌太强,也不是因为权臣太恶,而是因为失去了直属的力量,失去了民心的支撑。当朝廷无法保护百姓,当百姓不再关心皇权,这个王朝,便注定了覆灭的命运。
藩镇的铁骑正在逼近长安,新的割据时代即将开启。而那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百姓,依旧在为一口饱饭而奔波,至于谁会成为新的统治者,他们并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