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五十八,CBD最后一盏霓虹熄灭。林知秋把尽调报告发到客户邮箱,点击“确认”时,指尖在鼠标上停留了三秒——像把脑袋伸进绞索,又自己踢掉凳子。她知道自己今晚回不去了:地铁停运,网约车排队两百人,雪后路滑,而公司为了省电,十点以后关暖气。玻璃窗外,雪片像撕碎的A4纸,一层层糊在黑幕上。
她决定去楼下便利店买杯热豆浆,然后回工位趴到天亮。电梯门开时,里面只有一个穿制服的保安,低着头刷手机,屏幕蓝光打在脸上,像给尸体化妆。林知秋走进去,按下“B1”,门合拢的瞬间,灯光闪了一下——
“啪”。
不是声控灯常见的接触不良,而是整间轿厢猛地黑了三秒,再亮起时,保安不见了。电梯里只剩她自己,四面不锈钢墙壁映出无数个穿黑大衣的林知秋,像被复制粘贴的纸片人。她心头一紧,去按开门键,按钮却像被焊死,纹丝不动。与此同时,数字屏上的“B1”疯狂跳动——
B2、B3、B4……
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连成一条红线,像心电图失控。电梯开始下坠!
失重感猛地攫住她胃,豆浆杯脱手,液体在空中拉出一条白线。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塞满雪,发不出声音。红灯狂闪,钢缆在头顶发出“咔啦啦”的断裂声,像一百条蛇同时蜕皮。她抓住扶手,指节发白,整个人被抛向空中——
轰!
巨响炸裂,电梯厢底猛地一震,她整个人拍向地板,膝盖磕在金属上,发出沉闷的“咣”。疼痛尚未传导,灯光骤灭,黑暗像一桶冰水浇下来。她以为这就是死亡:脑浆在颅骨里碎成豆腐脑,血从七窍流出,被监控拍成明天早新闻的“加班猝死”素材。
可下一秒,她睁开了眼。
大雪扑面而来。
不是CBD落地窗外的雪,是旷野里那种没有高楼阻挡、被风卷着打脸的雪。千千万万颗冰晶,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咬住她每一寸裸露的皮肤。她趴在地上,掌心触到的不是电梯地板,而是厚厚的、被冻硬的积雪,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碎裂声。
她猛地坐起。
朱红色的宫墙横亘在眼前,高得几乎压折脖子,墙头覆着皑皑白雪,像给巨兽戴上白帽。墙下,一队穿蟒袍的太监低头疾走,衣摆扫过雪地,留下蛇形痕迹。远处,黄琉璃瓦在雪光里闪出冷冽的金,像一面被揉皱又展开的龙旗。风送来低沉的钟鼓声,一下一下,震得她胸腔发麻。
“胤禛雪格格——”
有人在喊她。
声音穿过雪幕,带着金属摩擦的寒意。她循声回头,看见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穿蓝缎貂褂,腰间悬一把鎏金佩刀,刀鞘在雪地里拖出长长一道沟。他奔到她面前,单膝跪倒,呼吸喷出白雾:
“格格受惊,奴才救驾来迟!”
林知秋想说话,却先打了个寒颤。她低头,自己穿着石青色宫装,狐毛领被雪打湿,贴在脖颈上,冷得像一圈钢刀。脚上是花盆底,缎面绣着折枝海棠,鞋底沾满新鲜湿泥——北京一月无雨,可这里泥土松软,像刚被春雨泡透。
她脑中炸开一个念头:我穿越了?
可记忆像被撕碎的拼图,拼不出完整画面。她唯一能抓住的,是电梯失重那一秒,以及此刻睫毛上结出的细小冰碴。少年见她发愣,伸手来扶,指尖碰到她手腕的瞬间,雪幕突然倒卷——
“小姐!能听见吗?”
白光刺眼,她猛地坐起,额头撞到什么硬物,发出“咚”一声脆响。视线聚焦,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年轻男医生,穿墨绿色急救服,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正俯身拍她肩膀。
“别动,你在医院。”
林知秋喘得像刚跑完八百米,低头看自己:白衬衫、黑半裙,膝盖破了个洞,血迹已干成褐色。她伸手去摸脸,指尖触到一层细小的冰粒——霜!她睫毛上,真的结着霜!
“我……怎么了?”
“电梯故障,你从负二层摔到负四,昏迷大约三十秒。”医生抬手看表,“我们赶到时,轿厢里温度零下十度,空调外机被雪堵住,通风管结冰。你体表温度低得吓人,像被塞进冰柜。”
零下十度?林知秋茫然。CBD地下车库哪来的雪?她挣扎着下床,脚踝钻心地疼。医生按住她:“拍片结果还没出,先别乱动。”说话间,他递来一杯热水,她接过,掌心被烫得一颤,低头看表——
2:07。
正是便利店小票、族谱缺页、地铁自拍里反复出现的数字。
她忽然抓住医生袖子:“监控呢?电梯监控拍到了什么?”
医生皱眉:“电梯黑匣子在抢修,不过……”他压低声音,“保安说,轿厢灯灭那几秒,听见你在里面喊——‘胤禛雪’。”
林知秋指尖一抖,热水溅在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留观室里,护士给她膝盖上药。碘伏擦过伤口,她疼得倒抽气,目光却落在墙角——那里立着一架落地扇,扇叶缓慢旋转,明明没插电。风扇背面,不锈钢支架映出模糊的影子:少年单膝跪着,手仍悬在半空,像在等一个永远不会被扶起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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