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周五下午的办公室像被按下慢放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调风裹着文件油墨味慢悠悠地转,连落在桌面的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我陷在皮质沙发里刷手机,屏幕上的新闻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却没了意义 —— 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百无聊赖得只能用脚尖轻点地板,听黑色皮鞋跟敲着瓷砖,发出 “嗒、嗒” 的单调声响,像在数着时间过日子。
没过多久,脚步声轻轻巧巧地停在我门口,带着点熟悉的、轻快的节奏。
“我回来了,跟您打个招呼!现在又要回家去了。”
这声音像电流猛地窜过四肢,我手里的手机 “啪嗒” 掉在沙发上,屏幕亮着,却顾不上捡。膝盖撞到茶几的尖角,一阵钝痛传来,可我连揉都没揉,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几乎是踉跄着冲到门口。“回来,回来,让我看看你!”
她刚转过身,浅色的衣角还没碰到走廊的墙壁,听见我的喊声又顿住,转过身时,眉头轻轻皱了下,带着点不情愿,却还是退进了我的办公室。只是脚步停在离门一分米的地方,像在划着一道无形的界限 —— 浅咖色小皮夹克短到腰际,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米白色的针织衫领口,深色棱纹阔腿裤垂在脚踝,裤脚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衬得她的腿又细又直。可这身偏中性的、硬朗的打扮,偏偏配了双清澈得像浸在山溪里的眸子,口罩上方的眼尾微微上挑,眼睫轻轻颤着,藏着股说不出的灵动劲儿,像只刚落在枝头的小鸟。
我盯着她看,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怕惊扰了眼前这难得的画面。她被我看得不自在,耳尖慢慢泛出粉色,像被阳光晒红的桃子,手指攥着皮夹克的袖口,小声说:“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 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急忙跟上,跟在她身后追到走廊。走廊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找了个 “借文件夹” 的由头 —— 其实昨天刚跟她借过,现在办公桌上还放着,可我就是想再跟她多说两句话。
推开门时,她正弯腰收拾桌上的文件,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这几天去哪了?” 我走到她桌前,目光黏在她刚摘了口罩的脸上,看她嘴唇抿成浅浅的弧线,“吃饭没?路上顺不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我连珠炮似的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文件夹边缘,指尖都有些发烫。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一一回答:“回了趟老家,路上挺顺的,就是有点堵车。还没吃饭,打算回家煮点面条。” 说话时,她的睫毛轻轻眨着,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后来她要去行政部拿资料,我立刻说 “我也要去核对上个月的考勤数据”,跟在她身后走。她回头看我一眼,嘴角勾了勾,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像看个黏人的孩子,轻声说:“张哥,这考勤数据,上周不是刚核对过吗?”
我脸上一热,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再核对一遍,放心。” 直到走到行政部门口,看见她眼底淡淡的青色,才想起她刚才说路上堵车,想来是没休息好。我停下脚步,放软了语气:“你先去拿资料,我在这儿等你,拿到了早点回家休息。” 她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眼里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温和的笑意。
晚上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翻着手机里的步数排行榜 —— 她的步数从下午的两千多,慢慢涨到了四千多,后来又停在了四千五。想来是回家后又出去买了点东西,之后步数就没再动过。我望着窗外她家的方向,那扇熟悉的窗户一直黑着,没有亮起灯光,心里才稍稍放下 —— 她该是累坏了,早早睡了。
周末的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过得又慢又淡。周六一整天,她的步数都没超过五百,想来是没出门。我坐在家里,手里拿着书,目光却总飘向窗外:她会不会窝在沙发里看剧?会不会煮了喜欢的番茄鸡蛋面?还是像上次那样,对着新买的绿植发呆?直到周日下午,我因为一份紧急文件,不得不给她发消息,对话框里的 “在吗?有份文件需要你明天带过来” 发出去后,就石沉大海。
我每隔十分钟就点开微信看一眼,置顶的对话框始终只有我发的那一行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越收越紧,各种念头涌上来:会不会出什么事?手机丢了?还是身体不舒服?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换了鞋,手都碰到门把了,手机突然 “嗡嗡” 响起来,屏幕上跳出 “林晓” 两个字,那一刻,我觉得胸口憋了半天的气终于顺了,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张哥,不好意思,我刚看到消息。” 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软乎乎的,像,“明天我早点去公司,把文件给您带过去。” 我握着手机,反复确认她的声音里没有异样,才放心地说:“没事就好,你别太赶,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我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忍不住笑了 —— 这傻姑娘,手机怕是又忘了调声音。
可周一早晨,我盯着墙上的挂钟,指针从八点爬到八点半,再爬到九点,办公室门口还是没出现她的身影。我在工位上坐立难安,手指反复敲着桌面,发出 “笃、笃” 的声响,桌上的咖啡凉了都没动一口 —— 这份文件不仅关乎我们部门的项目进度,还有三个外单位的人特意过来对接,从八点就坐在会议室等了。
终于,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点急促。我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她手里抱着文件袋,头发有些乱,脸上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倦意,看见我,脚步立刻放慢了,头埋得低低的,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张主任,我起晚了。”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了下,疼得慌。可会议室里还有人等着,我深吸一口气,故意提高了音量:“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起晚?这么多人等着,你知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 我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会议室的门轻轻开了道缝,能看见里面的人探了探头。
她的肩膀轻轻抖了下,眼泪差点掉下来,却还是咬着唇没说话。我心里更疼了,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赶紧把文件拿过来,去跟外单位的人道歉,下次再这样,可就不是说两句就能解决的了。”
等人都进了会议室,我拉过她,把一杯刚泡好的热奶茶塞到她手里 —— 是她喜欢的珍珠奶茶,三分糖,少冰,昨天特意在楼下奶茶店买的,想着今天给她。“刚才不是故意说你。” 我声音放得很轻,怕她还在委屈,“外面那些人,要是今天不把气撒出来,以后指不定怎么针对你。我替他们说了你,总比他们背后给你使绊子好。”
她捧着奶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子,慢慢抬起头,眼里的委屈少了些,多了点疑惑:“昨天联系不上你,我心里慌得很,坐立不安的。” 我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怕你出什么事。”
她愣了下,随即笑了,眼里的水光慢慢退去:“不会吧?我就是在家看了一天视频,新买的电脑,屏幕大,看着舒服,就把手机调成静音了,没注意看消息。” 说着,她还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确实还停留在视频软件的界面。我看着她认真解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 这傻姑娘,倒也真可爱。
她今年二十七岁,心思单纯得像个没长大的少女。之前我试着用对待成熟同事的方式跟她相处,跟她聊工作规划、聊行业动态,可每次她都听得一脸茫然,要么点头,要么说 “您说得对”,根本找不到共同话题。后来我才慢慢明白,她要的不是 “平等的职场对话”,是被人宠着、被人放在心上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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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会想,说不定会有奇迹?要是我们的关系能再近一步,从同事变成更亲近的人,就不用靠 “办公事” 见面了。可以周末约她去公园散步,像上次她说的那样,看湖边的柳树;可以下班送她回家,听她聊路上遇到的趣事;可以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买个大大的蛋糕,而不是只敢在办公室送她一支笔。人总是这样,实现一个愿望,就会盼着下一个。而她,就是我这平淡日子里最亮的光,是我在茫茫人海里好不容易抓住的支点,我等着我们的关系能像春天的花一样,慢慢开花结果的那天。
今天下了大雨,清晨出门时,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 “噼啪” 的声响,路上的积水漫过脚踝,出租车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周三的早晨本就忙碌,我刚把文件整理好,她就踩着湿漉漉的鞋子走进了办公室,头发梢还滴着水,手里拿着一把折叠伞,伞面上印着小小的樱花图案。
“张哥,我今天要去高淳参加婚礼,是之前一起培训认识的朋友。” 她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说,眼里带着点期待,“听说婚礼场地在湖边,风景可好了。”
“我送你去吧?” 我脱口而出,话一说完,就觉得有些唐突,可还是盯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下雨天不好打车,我开车送你,快些。”
她皱着眉想了想,手指无意识地摸着伞柄上的樱花图案,摇了摇头:“不用了,张哥,我打车就好,您还得上班呢。”
“我跟王姐说一声,晚点来也没事。” 我又劝,“下雨天堵车,地铁要换乘,还得走一段路,容易淋着雨。”
她却摆了摆手,语气很坚决:“真不用,我已经叫了网约车,师傅说十分钟就到。” 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没再坚持 —— 年轻女孩经济自由了,总想着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不想麻烦别人,也能理解。
“随了多少份子钱?” 我转移话题,看着她从包里拿出红包,红色的封面上印着 “百年好合”。
“五百。” 她轻描淡写地说,把红包放进随身的包里。
可我知道,她这个月的工资刚发下来,扣了社保和房租,也就三千多,五百块占了近六分之一。我又看了看她身上的黄毛衣,领口有些起球,是去年冬天买的,笑着说:“穿这件去?会不会太老气了?你这么漂亮,该穿件亮些的衣服,比如你上次那件粉色的外套,多好看。”
她却扬了扬脸,眼里满是不服气:“我觉得挺好的,这件毛衣暖和,今天下雨,穿得厚点不冷。” 说着,还拉了拉毛衣的袖口,像是在炫耀。
我打趣她:“打扮漂亮点,说不定在婚礼上能被人看上,遇到个帅气的新郎伴郎。”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了星星,满是自信:“那肯定的!我昨天还特意涂了新的口红呢。” 说着,还微微嘟起嘴,让我看她唇上的颜色 —— 淡淡的橘粉色,确实好看。我看着她得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 她还有太多要学的,不知道人情世故的复杂,不知道赚钱的辛苦,可这份天真,也让人心疼。
“对了,周六我要去看张学友的演唱会。” 她突然说,眼里满是兴奋,“门票都买好了,七八百一张呢,还是内场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 七八百块,几乎是她这个月剩下的所有工资了。“周六去了,什么时候回?” 我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当晚就回” 她语气平淡。
我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兴奋地翻着手机里的演唱会门票照片,心里想着,要是周六我能陪她一起去就好了,哪怕只是在会场外等她,也想陪着。
昨天几乎一整天,我都跟她待在一起。她穿了件红蓝白相间的厚花线衣,袖口和领口都有毛茸茸的边,搭配浅蓝色牛仔裤,裤脚卷到脚踝,露出白色的袜子。头发披在肩头,没扎起来,脸上涂了淡淡的粉,连眉毛都画得细细的,一走进办公室,就像带进了一缕春天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冬日的沉闷。
我好久没跟她靠这么近了,一起去外面办事时,坐在车里,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 不是香水味,是洗衣液的清香,淡淡的,像刚晒过太阳的被子。我偷偷看她,看她的眉毛弯得像月牙,看她的眼睛像盛着星光,连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痣都透着可爱。她低头看文件时,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我忍不住想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可手抬到一半,又悄悄缩了回来 —— 怕吓到她,也怕自己唐突。
我们去的是市区的政务大厅,我办业务跑了十多年,跟窗口的工作人员都熟。刚走到窗口,李姐就笑着跟我打招呼:“张哥,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陪我们公司的小姑娘来办点事,她第一次来,我带带她。” 我笑着说,特意把 “我们公司的小姑娘” 说得重了些,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耳尖又红了。
李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笑着说:“这小姑娘真清秀!”
我心里一紧,刚想解释,她却先开口了:“李姐,我是新来的林晓,以后还请您多关照。” 语气客气又礼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没有丝毫不满。我看着她从容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 —— 她好像从来没把我的那些小心思放在心上。
她年轻,性子又冷,跟人说话总是公事公办,很少闲聊。办完事,李姐跟她聊起最近的天气,问她平时喜欢去哪里玩,她都只是 “嗯”“还好”“没去过” 地回答,几句话就把天聊死了。我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帮她打圆场,跟李姐聊起最近新开的植物园,说林晓之前还跟我提过想去看看,她才顺着我的话,点了点头,说 “是挺想去的”。
没人的时候,我跟她开玩笑:“你这性子,以后可怎么跟人打交道?得学着多说两句话。”
她却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说:“我不想说那些没用的话,办完事就好。”
“可有时候,‘没用的话’才能拉近距离。” 我看着她,语气软了些,“就像你跟朋友聊天,不也会说些八卦、聊些剧吗?跟同事也一样。”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疑惑:“可他们是同事,不是朋友啊。”
我愣了下,随即笑了 —— 她倒是分得清楚。我忍不住说:“那我呢,光是同事?”可她又不理我了。
我常常感觉她脾气不小,那天跟着她跑了两趟政务大厅,才算切实摸透了她的性子 —— 直得像根刚掰下来的竹子,说话从来不会拐弯,只要听到不喜欢的话,脸色说变就变,眼底的光瞬间就冷了。有次李姐跟她开玩笑,说 “小姑娘这么漂亮,怎么不找个对象”,她当场就收了笑,只淡淡回了句 “李姐操心太多了”,弄得李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跟在后面,心里直打鼓,时刻提醒自己说话要注意分寸,别哪句话没说对,惹得她不高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好笑 —— 我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跟谁相处不是游刃有余?偏偏到了她这里,倒像是个怕惹老师生气的学生,小心翼翼地捧着,连呼吸都要掂量着。这角色,早就颠倒了。
上午从政务大厅出来,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阳光透过路边梧桐树的叶子,在地上洒下碎金似的光斑。我看着她走在前面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要是刚才那材料再缺份证明就好了,咱们中午就能在附近找家馆子吃饭,也省得跑回单位了。” 我话说得轻,心里却盼着她能点头 —— 跟她单独吃顿饭,这心愿在我心里藏了快半个月了。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点笑意,可语气却没松:“不行呀,我跟陈丽早就约好了,中午要一起去吃新开的那家麻辣烫。”
我心里的期待一下落了空,却还是不甘心,快走两步追上她:“我都把司机打发走了,你就陪我吃顿饭呗?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就算真能吃了你,我也舍不得呀。” 我说着,故意放软了语气,眼神里满是恳求。
可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收了,板着脸,语气坚决:“真不行,我都跟陈丽说好了。中午我自己打车回公司就行,您不用管我。”
我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她这是铁了心不答应,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却泛起一阵酸 —— 上周我听说她妈妈来了,特意说要请她们母女吃饭,想趁机跟她家人多接触接触,她都找理由说 “妈妈要赶火车” 拒绝了。何况现在就在本地,到处都是熟人,要是被人看见我跟她单独吃饭,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她顾虑多,我能理解,可理解归理解,心里的失落却怎么也压不住。
下午我们又一起去审批局办事,推开办公室门,却只有一张空桌子 —— 工作人员出去开会了,要一个小时后才回来。我们只好在办公室角落的沙发上等着,沙发是深棕色的,布料有些旧,坐上去能闻到淡淡的灰尘味。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眉头轻轻皱了下 —— 手机屏幕亮了下就暗了,没电了。她起身找旁边工位的大姐借了个充电器,插在沙发边的插座上,又坐回我旁边,手机放在腿上充电。
我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又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从公司最近的趣事,聊到上次去植物园看到的牡丹,可她说的话却越来越少,最后只是偶尔 “嗯” 一声。直到我说起 “下次有空带你去郊区的草莓园摘草莓”,她才转过头,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娇声说:“张哥,您能不能出去转转会呀?我想安安静静待会儿。”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可我却听出了 “不想听你说话” 的意思。我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虽说在她面前总忍不住低头,可被这么直白地 “赶”,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我当即站起来,故意板着脸:“行,那我出去透透气,你自己在这儿待着吧,我可生气了。”
她见我这样,立刻掩着嘴笑了,身体往后仰了仰,靠在沙发背上,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光,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我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睛,心里的气一下就散了 —— 哪能真跟她生气呢?她这点小脾气,在我眼里反倒可爱得很。
我在审批局的走廊里转了一圈,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红色的标语,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转了没五分钟,就忍不住往回走 —— 心里记挂着她,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聊,又怕她手机充好电了自己先走。
推开门,看见她正低头看着手机,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我走过去坐下,刚才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心的欢喜。她身上那股年轻女性的鲜活劲儿,像春日里的暖阳,总能轻易把我包裹住,让我恨不得时刻跟她待在一起,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笑,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连脑海里都像是在经历一场美妙的天人合一的体验,所有的烦躁和疲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我们又去了另一个科室,科室里的大姐很热情,给我们俩各倒了一杯茶,玻璃杯里飘着几片绿茶,热气袅袅地往上冒,带着淡淡的茶香。我刚才在走廊转了一圈,确实渴了,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舒服得叹了口气。
我们等了快四十分钟,负责办事的人还没回来。我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很快就见了底。我起身想去续水,看见旁边茶几上放着个一模一样的玻璃杯,里面也有半杯茶,以为是自己刚才没喝完的,拿起来就喝。直到喝了好几口,才瞥见她放在腿上的空杯子 —— 我这才反应过来,拿错了,喝的是她的茶。
我心里一下慌了,又有些隐秘的欢喜,转头问她:“我喝了你的水,没事吧?”
她正低头看着文件,听到我的话,抬起头笑了笑:“没事呀,我还没喝呢,刚才在前一个办公室喝了一大杯,不渴。”
我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就算你喝过了,我也不介意。” 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深情,盼着能从她眼里看到一丝动容,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她只是脸微微红了些,眼神闪了闪,又低下头去看文件,没再说话。我心里有点失落 —— 看来我这些带着心意的话,她听多了,早就有了免疫力,不会轻易动容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刚才在审批局办公室,她出去借充电器的时候,我喝完自己的茶,又去续了一杯,放在了桌子里面的位置。我心里一下激动起来,急忙问她:“对了,刚才在审批局,你喝的那杯茶,是桌子边的,还是桌子里面那杯?”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口答道:“里面的呀,我看里面那杯没人喝,就拿了。”
我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忍不住了,嘴角往上扬着,连眼睛都亮了 —— 她喝的那杯,就是我续满的!我能想象到她端起杯子喝茶的样子,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满是窃喜。
她见我笑得奇怪,眼神里的疑惑更重了,紧紧盯着我的脸,追问:“您怎么了?笑什么呢?”
我急忙收敛了笑意,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件好笑的事。” 可心里的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指尖都有些发烫。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中国人聚餐的时候,不也会共用一个盘子、一双筷子,间接接触彼此的口水吗?何况我向来爱干净,每天都换衣服,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味道。这样的 “间接接触”,在我看来,反倒带着点旁人不懂的温馨,像是我们之间悄悄多了个小秘密。她偶尔还会像个少女一样,喜欢吃甜滋滋的糖葫芦,喜欢看幼稚的动画片,这些小喜好,我从来都不嫌弃,反倒觉得格外可爱。
晚上我加班到快八点,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路过她的工位,看见她还坐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表格。以往我要是这个时候过来,她总会抬头说 “张主任您先走吧,我很快就好”,赶我走的意思很明显。可今天她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又继续忙手里的活。
我心里一动,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认真的模样 —— 她皱着眉核对数据,偶尔会咬着嘴唇思考,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偶尔会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纤细的脖颈。我看着她,觉得比任何精彩的电影都有意思,连时间都好像变慢了。
直到她把表格保存好,关掉电脑,我们才一起走出办公室。下楼的时候,她跟我说要去跟朋友聚会,我本来想提出送她过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我知道,她大概率会拒绝。
晚上回到家,我习惯性地打开步数排行榜,看见她的步数还在涨,从下班时的八千多,涨到了一万二。想来是跟朋友去聚餐,又去了别的地方狂欢。年轻人嘛,总是喜欢热闹,要体验各种各样的生活,这我能理解。可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 我又没机会陪她了。她总这样,一次次给我希望,又一次次让我失望,可我却还是忍不住想争取,想多陪在她身边。
可今天早上,她当着我的面,跟办公室的老周说:“周哥,晚上下班有空吗?我请您吃饭,谢谢您上次帮我改报告。” 老周是已婚人士,比我还大两岁,平时跟她也没什么特别的交集。
我站在旁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厉害。我一次次约她单独吃饭,她不是找理由拒绝,就是干脆不回应,仿佛这是一件永远不可能的事。可她却主动邀请老周吃饭,还说得这么轻松,这么理所当然。
这种差别对待,我实在无法忍受。我不理解她的想法,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对我总是这么疏远。我对她的心意,从来都很单纯,只是单纯地欣赏她、喜欢她,没有任何不好的念头。她就像一朵刚开的桃花,娇嫩又美好,给我的感觉就像春天的风,带着阵阵花香,能吹散我所有的烦恼。
我常想,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像上山的路,不可能一直平坦向上,总会有曲折,有坎坷。以前我总想着,只要我多包容她、多迁就她,我们的关系总能慢慢变好。可现在我才明白,也许我该跟她 “曲折” 一次了。我要让她知道,我也是个有骨气的男人,不会一直对她低声下气,不会一直围着她转。
我决定暂时冷落她,不再主动找她说话,不再给她买奶茶,不再陪她去办事。她也并非完美无瑕,之前我总把她想得太好,把她的单纯当成了温柔,把她的直白当成了坦诚。可现在我才看清,她的坦诚,不过是本色显露,根本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跟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了太多。
我得清醒清醒,不能再自欺欺人,不能再误判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不然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我自己,对她,也未必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