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眼神一凝。
幽州,北境首府,靖北王的老巢。
如果真有密道……
“还有呢?”他声音冷了下来。
“还、还有!”马如龙竹筒倒豆子,“他在幽州西山的‘寒潭寺’里藏了笔巨款!是这些年贪墨的军饷,至少一百万两!钥匙……钥匙在他书房暗格,机关是……”
他报出一串复杂的开启方法。
李破记在心里,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些,够买你一条命了。”
马如龙狂喜:“谢谢大人!谢谢……”
“但不够买你自由。”李破打断他,“柱子,把他带下去,单独关押。给他吃喝,别让他死了。”
“是!”
马如龙被拖走后,李破走到烽燧台中央,看向众人:“萧景琰不要他小舅子,咱们要。这个人,是打开幽州的钥匙。”
“大人,”崔七皱眉,“幽州守军至少三万,咱们现在只有不到一百人……”
“谁说要打幽州了?”李破笑了,“咱们只需要……让萧景琰相信,咱们要打幽州。”
他走到炭灰铺的地面前,用树枝画了个简图:“柱子,你带十个人,押着马如龙往幽州方向走。不用快,大张旗鼓地走,最好让靖北王的探子看见。”
“大牛,你带二十人,去寒潭寺附近转悠,做出探查地形的样子。”
“剩下的人,”他看向崔七,“跟我去漳州。”
众人愣住。
“去漳州?可咱们只有六十多人了……”
“六十人够了。”李破眼中闪过锐光,“萧景琰现在以为咱们要勒索赎金,要打幽州。他绝对想不到,咱们会杀个回马枪,去捅他攻城的后背!”
他树枝点在漳州城的位置:“沧河北岸有赫连明珠的三百弓手,南岸有慕容风的三百骑兵。咱们六十人从西侧绕过去,趁夜突袭攻城部队的侧翼——不要硬拼,放火,制造混乱,给漳州守军喘息的机会。”
崔七眼睛亮了:“围魏救赵!”
“对。”李破扔掉树枝,“萧景琰不是不在乎马如龙吗?那咱们就让他知道——有些东西,比一个小舅子重要得多。”
他看向南方,那里,漳州城的方向,隐约有火光映红夜空。
夏侯岚……再撑一会儿。
我来了。
而此刻的漳州城头,夏侯岚确实快撑不住了。
东门那段裂缝,已经宽到能伸进一个拳头。守军用木桩撑着,用沙袋堵着,但每次投石车砸过来,裂缝就扩大一分。
“小姐!”一个老兵爬过来,声音嘶哑,“东门……守不住了!最多……最多再撑一次进攻!”
夏侯岚抹了把脸上的血,看向城下。
靖北王的攻城塔重新推了上来,后面是黑压压的步兵方阵。至少五千人。
而她身边,还能站着的,不到八十人。
箭矢用光了,滚石擂木用光了,连开水都没了——最后一口锅昨天被砸碎了。
她握紧断枪,深吸一口气,对还能喘气的士兵们吼道:
“陷阵旅!”
八十个残兵抬起头,眼睛里是同样的血丝和决绝。
“最后一战!”夏侯岚声音撕裂夜空,“死,也死在城头上!让北境记住——漳州,是陷阵旅守下来的!”
“吼——!”
八十人,爆发出八百人的呐喊。
城下,攻城的战鼓擂响。
攻城塔缓缓逼近。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就在塔桥即将搭上城墙的瞬间——
漳州城西侧,突然火光冲天!
不是城内的火,是城外!靖北王大营的侧翼,粮草堆被点燃了!更远处,马厩也烧了起来!战马受惊,嘶鸣着冲垮了营栅!
攻城部队一阵骚乱。
“敌袭!敌袭!”
“西边有骑兵!”
“是草原人!草原人杀回来了!”
混乱中,攻城塔的推进停了。
夏侯岚愣在城头,看着西边那片越来越大的火光,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
“混蛋……你到底……还是来了……”
她握紧断枪,对身后士兵吼道:
“援军到了!杀回去!把狗娘养的推下去!”
“杀——!”
绝境中的八十残兵,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把刚刚搭上城头的塔桥,硬生生掀翻!
攻城塔轰然倒塌,砸进护城河,溅起漫天水花。
而此刻,漳州城西五里。
李破带着六十骑,像一把尖刀,捅进靖北王侧翼营地,放完火就走,绝不恋战。
崔七一箭射翻一个试图组织抵抗的百夫长,吼道:“大人!得撤了!他们反应过来了!”
李破回头看了眼漳州城头——那里,守军正在反击。
够了。
“撤!”他调转马头,“往北,去沧河,跟赫连明珠会合!”
六十骑如风般撤出战场,消失在黑暗中。
只留下一片火海,和混乱的靖北王大营。
中军大帐里,萧景琰接到侧翼遇袭的消息时,脸色铁青。
“多少人?”
“看火把……最多一百骑。”探子跪地禀报。
“一百骑……”萧景琰咬牙,“李破……你真敢回来……”
他走到沙盘前,盯着漳州的位置,眼中闪过狠色。
“传令,攻城部队后撤三里休整。调五千骑兵,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爷,那漳州……”
“漳州跑不了!”萧景琰一拳砸在沙盘上,“先宰了李破这只苍蝇!”
命令传下。
五千骑兵如狼群出闸,扑向李破撤退的方向。
而此刻,谁也不知道,狼神山大帐里,正进行着另一场“歃血为盟”。
十九个部落首领,每人割破手掌,将血滴进三只大碗里。
一碗,敬苍狼卫先祖。
一碗,敬战死英灵。
一碗,众人分饮。
血酒入喉,腥辣滚烫。
白音长老举碗,独眼里映着火光:
“从今日起,草原二十九部,同生共死!叛者——群狼噬之!”
“同生共死!”
吼声震天。
而帐外,阿娜尔正对着药炉发呆。
炉火上,一锅新配的“续骨膏”咕嘟咕嘟冒着泡。她手里捏着一封信——是今早谢长安塞给她的,李破的亲笔。
只有一行字:
“守好家,等我回来。”
她将信贴在胸口,望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