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靖北王大营。
中军大帐里,萧景琰看着刚送来的那封“勒索信”,脸色铁青。
信纸是上等宣纸,字迹歪歪扭扭——是马如龙的笔迹,他认得。内容更可笑:十万两黄金,三天为限,野狼坡交易,过期撕票。
“哈……”萧景琰气极反笑,“李破啊李破,你把本王当什么了?占山为王的土匪?还是绑票勒索的泼皮?”
他把信狠狠摔在地上。
帐内将领们噤若寒蝉。
“王爷,”一个幕僚小心翼翼道,“这信会不会有诈?李破不傻,怎么会用这种儿戏般的手段?”
“正因为不傻,才用这种手段。”萧景琰冷笑,“他在告诉本王:你小舅子在我手里,我想杀就杀,想勒索就勒索。至于赎金……他根本不在乎本王给不给,他在乎的是,本王会不会因为这封信,乱了方寸。”
他走到沙盘前,盯着野狼坡的位置。
那里离雁回关三十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李破选在那儿,摆明了就是设好了陷阱等他钻。
“两万回援兵马到哪儿了?”萧景琰问。
“刚过沧河,最快明日晌午能到雁回关。”一个将领回答。
“传令,让他们不必急着去雁回关,先在沧河北岸扎营,等本王命令。”
“王爷?”众人不解。
“李破想要本王乱,本王偏不乱。”萧景琰眼中闪过狠色,“漳州只剩最后一口气,不能给他喘过来。传令攻城部队,今夜子时,发动总攻!不惜代价,破城!”
“那马将军……”
“马如龙?”萧景琰淡淡道,“他自己蠢,丢了雁回关,被俘是他活该。至于赎金……”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容里满是讥诮:“告诉李破,金子没有,刀剑管够。有本事,他就撕票。等本王拿下漳州,剿灭草原,会把他和马如龙的脑袋,一起挂在雁回关城楼上。”
众将心中一寒。
这是要放弃马如龙了。
果然,在靖北王眼里,亲情永远比不上霸业。
命令很快传下去。
夜幕降临时,漳州城外,战鼓再起。
而此刻,谁也不知道,又一匹快马冲进了靖北王大营。
马背上的使者浑身是汗,怀里揣着的不是军情,而是一卷明黄色的绸缎——
圣旨到了。
萧景琰接到圣旨时,正在看攻城部署图。他漫不经心地展开绸缎,扫了一眼。
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手指开始发抖。
绸缎上,盖着传国玉玺的朱红大印,清清楚楚写着:
“敕封李破为北境都督,总领北疆军政,世袭罔替。钦此。”
落款是“大胤皇帝萧景铄”。
日期是三天前。
“呵……呵呵……”萧景琰笑了,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破了的风箱,“好啊……好一个朝廷……好一个皇上……”
他把圣旨狠狠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上去踩了几脚。
“王爷息怒!”幕僚们吓得跪了一地。
“息怒?本王怎么息怒?!”萧景琰暴怒,“朝廷这是要干什么?招安李破?许他北境都督?那他妈是老子的地盘!老子的!”
他猛地拔出佩剑,一剑劈断桌角。
木屑纷飞。
“难怪……难怪李破敢这么嚣张……”萧景琰喘着粗气,眼睛血红,“原来是有朝廷撑腰!北境都督?世袭罔替?哈哈……那本王算什么?乱臣贼子?!”
“王爷,”一个老成些的幕僚低声道,“这圣旨……来得太巧了。李破刚偷袭雁回关,圣旨就到了。会不会是……离间计?”
萧景琰一愣。
离间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捡起圣旨,仔细再看。
字迹是翰林院的手笔,玉玺是真的,绸缎也是宫中特供的明黄云锦……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
但就像幕僚说的,太巧了。
巧得像有人算准了时间,故意送来的。
“许敬亭……”萧景琰咬牙切齿,“肯定是那个老阉狗!他想让本王和李破死磕,他好坐收渔利!”
“那王爷打算……”
萧景琰沉默了很久。
帐外,攻城的战鼓声越来越急。
帐内,烛火跳跃,映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攻城继续。”
“至于这圣旨……派人抄录一百份,散发到北境各城。就说李破勾结朝廷,出卖草原,要当朝廷的狗,把北境卖给皇帝换官位。”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狞笑:
“本王倒要看看,草原那些部落,还会不会跟着一个‘朝廷走狗’。”
幕僚眼睛一亮:“王爷英明!此计一出,李破在草原必然众叛亲离!”
“还有,”萧景琰补充道,“给北漠二王子秃发浑加急信。告诉他,只要他出兵牵制草原,事成之后,河套三郡……再加幽州五城。”
“王爷!这代价太大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萧景琰咬牙,“只要灭了李破,这些地盘,迟早还能拿回来。”
“是……”
命令传下。
夜色中,漳州城头的厮杀,更惨烈了。
而那道假圣旨的抄本,正被快马送往草原各个部落。
一场针对李破的舆论绞杀,悄然开始。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狼神山大营里,谢长安刚算完一笔账。
老账房看着账本上那个天文数字,手都在抖:
“神机弩三十架……三石弩五百张……破甲箭三千支……火药一百箱……粮草五十车……药材三十车……”
他哗啦哗啦拨着算盘珠子,越拨越快,越拨脸色越白。
最后,算盘珠子“啪”一声,崩飞了三颗。
“完了……”谢长安瘫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这下真还不起了……把老子卖了都还不起了……”
巴图在旁边看得好笑:“谢先生,至于吗?这些都是军需,又不是您个人欠的。”
“你懂什么!”谢长安瞪眼,“账就是账!欠了就得还!现在咱们欠苏姑娘的,光物资折银就超过五万两!五万两啊!够买下三个老鸦集了!”
他抱着脑袋哀嚎:“李大人啊李大人,您这桃花债……也太贵了吧!”
正嚎着,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斥候冲进来,脸色难看:
“谢先生!三位长老!刚截获的消息——靖北王正在四处散发抄本,说……说狼主接受了朝廷招安,被封为北境都督,要出卖草原!”
帐内瞬间死寂。
白音长老手里的茶碗,“啪”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