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从马车里探出头,算盘打得飞起:“支出:无。收入:草原排名前二十刀客一名,估值三千两;通行权一份,估值五百两;慕容部内应一名,估值……无价。净赚,嘿嘿。”
石牙挠头:“这他娘的就完事了?老子还等着打架呢!”
崔七踹了他一脚:“不打还不好?赶紧的,进峡采药!”
队伍继续前进。
鬼哭峡里比外面看起来更阴森。崖壁高耸,光线昏暗,风声在石缝间穿梭,真像有无形的东西在哭。地上白骨累累,有些骨头上还有清晰的齿痕——不是野兽的,更像是人的。
“这里以前是战场。”独孤朗走在前面带路,“六十年前,北漠王庭围剿苍狼卫,就在这里打了一仗。死了三千多人,血把整条峡谷都染红了。从那以后,这儿就长不出草,只有鬼哭灵芝这种邪物。”
“邪物?”李破问。
“鬼哭灵芝靠吸食阴气和腐肉生长。”阿娜尔小声解释,“爷爷说,它长在尸骨最多的地方,颜色越黑,年份越久。百年以上的,夜里会发光,像鬼火。”
正说着,前方传来潺潺水声。
峡谷深处竟有一眼温泉,泉眼周围长着一片黑漆漆的灵芝,最大的有巴掌大,通体乌黑,表面有暗红色的纹路,像血管。
“就是那儿!”阿娜尔眼睛一亮,“那株最大的,看纹路,至少一百五十年!”
她刚要过去,李破突然拉住她。
“等等。”李破眯起眼睛,“泉眼旁边,有东西。”
众人凝神看去。
温泉氤氲的水汽中,隐约能看到一道白色影子,静静地立在灵芝丛旁。不是人,也不是兽,倒像是一具……穿着白袍的骷髅?
独孤朗脸色一变:“鬼哭峡的守灵人……传说居然是真的。”
“什么传说?”石牙握紧了刀。
“当年苍狼卫战死后,他们的祭司用秘法炼制了十二具‘守灵尸’,镇守狼印埋藏地。”独孤朗声音发干,“守灵尸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只认苍狼令。没有令牌的人靠近,会被撕碎。”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具白色骷髅缓缓转过头——虽然只剩骨头,但众人分明感觉到,它在“看”他们。
阿娜尔吓得往李破身后缩了缩。
李破却笑了。
他从怀中掏出苍狼令,高高举起。
令牌上的狼头宝石,在昏暗的峡谷里泛起幽光。
白色骷髅“看”着令牌,空洞的眼窝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然后,它缓缓低下头,单膝跪地,做了一个古老的抚胸礼。
礼毕,它站起身,无声无息地退入黑暗,消失在崖壁的一道裂缝里。
“我去……”石牙张大嘴,“这他娘的也行?”
“苍狼令,号三十六部。”李破收起令牌,“看来,不止活人认这个。”
他走到温泉边,亲自采下那株最大的鬼哭灵芝。灵芝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断面流出暗红色的汁液,腥香扑鼻。
“够了。”李破把灵芝交给谢长安,“回去配药。”
谢长安接过,小心翼翼包好,然后又开始算账:“一百五十年鬼哭灵芝一株,估值……无价。但支出项要记上:遭遇守灵尸风险一次,心理创伤补贴每人五钱银子,计……”
“谢先生,”李破无奈,“能回去再算吗?”
“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众人哄笑。
采到药,队伍迅速退出鬼哭峡。来时紧绷的气氛,此刻轻松了许多。
刚出峡口,一骑飞驰而来。
是崔七留在鹰愁涧的斥候。
“大人!”斥候翻身下马,气喘吁吁,“秃发部急报!赫连部……出事了!”
李破心头一紧:“说清楚。”
“赫连勃勃的小女儿赫连明珠,三日前失踪!”斥候递上一卷羊皮信,“赫连部满草原找人,昨天在狼居胥山附近发现踪迹——是靖北王的人干的!他们绑了赫连明珠,留下话,要赫连部拿白骨滩的狼印令牌去换!”
石牙骂了声娘:“靖北王这老小子,手伸得真长!”
“还有,”斥候顿了顿,“赫连勃勃已经集结一千骑兵,准备强攻狼居胥山救人。但他派人送信给秃发木合长老,说……说如果救不回女儿,就把白骨滩的令牌,送给能替他报仇的人。”
李破眼睛眯了起来。
这是赫连勃勃在求救,也是在表态——他不想投靠靖北王,但又打不过。所以把选择权交给了草原上其他势力。
谁能救他女儿,他就跟谁。
“狼居胥山离这儿多远?”李破问。
“三百里,快马一天能到。”独孤朗接口,“但那里是北漠二王子的地盘,驻军至少三千。硬闯……是送死。”
李破翻身上马。
“传令,”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石牙,你带二十骑护送谢先生和阿娜尔回鹰愁涧,配药治慕容风的腿。崔七,你带剩下的人,跟我去狼居胥山。”
“大人!”崔七急道,“咱们只有三十骑!对方三千驻军,这……”
“不是去打仗。”李破看向远方,“是去救人。三十骑够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咱们有狼。”
话音刚落,峡谷两侧的崖顶上,响起一片狼嚎。
不是几十头,是几百头。
灰白巨狼站在最高处,仰天长啸。它身后,黑压压的狼群沉默矗立,绿油油的眼睛在暮色中如星河般闪烁。
独孤朗倒吸一口凉气:“李大人,您这……到底养了多少狼?”
“不是我养的。”李破摸了摸怀中发烫的玉坠,“是它们,认这个。”
他调转马头,破军刀在夕阳下泛起血色寒光。
“出发!”
三十骑如离弦之箭,射向西北方。
狼群如潮水般涌下峡谷,紧随其后。
石牙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咂咂嘴:“得,又他娘的要拼命了。谢先生,赶紧回去配药,老子还得赶去帮忙呢!”
谢长安抱着装灵芝的盒子,算盘也不打了,喃喃道:“支出:三十骑奔袭三百里,战马损耗若干。收入:赫连部友谊一份,白骨滩令牌一枚,估值……这他娘的怎么算?”
他摇摇头,忽然笑了。
“不过这次,老子乐意亏本。”
马车在暮色中驶向鹰愁涧。
而西北方的草原上,一场奔袭与救援,已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