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二十几个大木箱。苏文远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书籍?
“《武经总要》《练兵实纪》《守城录》……”李破拿起一本翻了翻,眼中闪过震惊,“还有《火器图说》《舟船制造法》……这些都是兵书和器械图纸!”
“对。”苏文远点头,“小姐说,草原争霸,光有勇武不够,还得懂练兵、懂攻城、懂器械。这些书是苏家藏书楼里的珍本,有些甚至是孤本。小姐让我送来,说是……给您的聘礼。”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但李破听到了。
他手一抖,书差点掉地上。
“聘……聘礼?”石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咧嘴大笑,“破小子,可以啊!苏姑娘这是要招你当上门女婿?”
李破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苏文远:“苏掌柜,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是乱说。”苏文远正色道,“小姐的原话是:‘乱世将至,英雄当立。这些书是我苏文清的嫁妆,他李破若是真英雄,就拿着这些书,打下一片天地来娶我。若是庸人,就当我看走了眼。’”
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姐还说,她在江南等您。等您统一草原的那天,她会带着苏家全部家当,北上嫁您。”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车阵里所有人都听呆了。
连那些正在清理战场的苍狼卫战士,都忍不住停下动作,看向李破。
李破握着那本《武经总要》,沉默了许久。
苏文清……这个总是蒙着一层迷雾的女人,竟然用这种方式,表明了态度。
不是暧昧,不是试探,是直截了当的——我赌你赢,我把苏家押上,我把自己也押上。
这份魄力,比大多数男人都强。
“苏掌柜,”李破缓缓开口,“替我带句话给文清小姐。”
“您说。”
“书我收了。话我也记下了。”李破把书放回箱子,语气平静却坚定,“让她在江南等着。等我收拾完草原,就去江南娶她。”
苏文远眼眶一红,重重抱拳:“苏某一定把话带到!”
正说着,阿娜尔采药回来了。她看到满地的白衣人尸体,又看到苏家商队,愣了一下,随即跑到李破身边:“恩人,您没事吧?”
“没事。”李破看了看她背上的药篓,“药材采齐了?”
“齐了。”阿娜尔点头,随即看向苏文远,“这位是……”
“江南苏家的掌柜,苏文远。”李破介绍,“苏掌柜,这是秃发部的阿娜尔姑娘,我的……向导。”
他本来想说“朋友”,但话到嘴边改了口。
阿娜尔听到“向导”两个字,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笑起来,对苏文远行了个草原礼:“苏掌柜好。”
苏文远是何等人物,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一眼就看出这姑娘对李破的情意。他心里叹了口气——小姐啊小姐,您这未来的夫君,桃花运可真旺。
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还礼:“阿娜尔姑娘好。这次多亏李大人相救,苏某感激不尽。”
寒暄过后,众人开始清理战场。
三十个白衣人,除了服毒自尽的,还有几个重伤没死透的,被崔七拷问了一番。但这些人嘴很硬,什么也没问出来,最后都断了气。
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些东西:白鹰卫的腰牌,靖北王府的密信(已经烧毁大半),还有一些中原特制的伤药和毒药。
最让李破在意的,是一块黑色的铁牌——和苍狼令大小相仿,但上面刻的不是狼,而是一只展翅的白鹰。铁牌背面有一行小字:“见令如见王,违者诛九族。”
“靖北王的手令。”谢长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拿着铁牌仔细端详,“这可是好东西。拿着它,在中原可以调动靖北王府的部分资源。当然,也可能被当成靖北王的同党,被朝廷通缉。”
李破接过铁牌,掂了掂:“先收着。说不定哪天有用。”
他转身看向苏文远:“苏掌柜,你们的货物既然是要送到秃发部,那就跟我们一起回鹰愁涧吧。秃发木合长老在那里,你们可以交接。”
“全凭李大人安排。”苏文远拱手。
队伍重新集结。
苍狼卫五十骑在前开路,苏家商队五十辆马车居中,秃发部战士和狼群断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鹰愁涧方向行进。
马车上,李破和苏文远同乘一车。
“苏掌柜,文清小姐最近怎么样?”李破看似随意地问。
“小姐很好,就是忙。”苏文远说,“漳州事变后,靖北王和朝廷的矛盾公开化,江南也不太平。小姐一边要打理苏家生意,一边要应对各方势力的拉拢和打压,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小姐让我带句话给您——她说,靖北王的日子不多了。朝廷已经秘密调集兵马,准备动手。最迟明年开春,北疆必有一场大战。她让您抓紧时间整合草原势力,到时候……南北呼应。”
李破眼神一凝。
南北呼应。
这是要他和苏文清,一个在草原,一个在江南,同时发难?
“靖北王有多少兵马?”李破问。
“明面上有五万边军,但实际能调动的至少八万。”苏文远说,“另外,他在中原各地还养了三万私军,分散在各处。不过朝廷这次动了真格,据说要调二十万大军北上。胜负……难料。”
李破沉默。
八万对二十万,看似朝廷占优。但靖北王经营北疆几十年,根基深厚,又有关隘地利。真打起来,胜负确实难说。
“文清小姐有什么计划?”
“小姐没说。”苏文远摇头,“她只让我告诉您,江南这边她会处理好。您只需在草原站稳脚跟,到时候……”他做了个合围的手势。
李破懂了。
苏文清这是要他在草原发展势力,等朝廷和靖北王打得两败俱伤时,再挥师南下,坐收渔利。
好大的野心。
好狠的算计。
“我知道了。”李破点头,“苏掌柜,回去告诉文清小姐,草原的事,我会处理好。让她……保重身体。”
“一定带到。”
正说着,马车外传来石牙的大嗓门:“破小子!前面有情况!”
李破掀开车帘。
前方约三里处,一支约两百人的骑兵队伍,正拦在路中央。
看旗号,是慕容部的人。
领头的,是个穿着华丽皮袍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三四岁,骑在一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上。但他骑马的姿势很怪——右腿僵直,只能用左腿控马。
阿娜尔策马靠近,小声说:“恩人,那就是慕容风。他的腿……”
李破眯起眼睛。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慕容风不在慕容部待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而且带了足足两百骑。
看来,来者不善。
“全体戒备。”李破下令,“石牙,带二十骑护住商队两翼。崔七,弓手上弦。谢先生,你待在车里别出来。”
“得令!”
队伍缓缓停下。
李破策马上前,在距离慕容风百步处勒马。
“前方可是慕容部的朋友?”他朗声道,“苍狼卫李破,借道路过,还请行个方便。”
慕容风独骑出列,走到五十步处,上下打量着李破,眼神倨傲:“你就是那个自称狼煞传人的李破?”
“正是。”
“听说你拿了苍狼令?”慕容风冷笑,“交出来,我放你们过去。否则……”他一挥手,身后两百骑齐刷刷拔出弯刀,“就把命留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破笑了:“慕容公子,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兵戎相见?况且……”他指了指慕容风的右腿,“你的腿伤,不想治了吗?”
慕容风脸色骤变:“你……你说什么?”
“我说,”李破一字一顿,“我能治好你的腿。让你重新骑马,重新开弓,重新当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
他顿了顿,补充道:“作为交换,我要慕容部保管的那枚狼印令牌。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慕容风死死盯着李破,独眼中光芒闪烁。
是战,是和?
是信,还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