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三十里,一处名叫“风蚀崖”的险地。
五十辆马车被逼到崖壁下的死角,围成简陋的车阵。车阵外,三十个白衣人如鬼魅般游走,手中劲弩不时射出冷箭,专挑护卫薄弱处下手。车阵内,约八十名护卫背靠马车,举盾挥刀,死死守着防线,但地上已经倒了十几具尸体,鲜血渗进黄沙,结成暗红色的冰壳。
商队中央最大的一辆马车旁,站着个穿锦袍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岁,面白无须,手里紧握一把长剑,剑尖还在滴血。他左肩中了一箭,箭杆已经被折断,但箭头还留在肉里,每动一下都疼得冷汗直冒。
“苏掌柜,顶不住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护卫头领跌跌撞撞跑过来,“白衣人太厉害,箭法准,身手快,咱们的人已经折了三成!再这样下去,最多半个时辰……”
“顶不住也要顶!”苏掌柜咬牙,“车里的东西,比咱们的命都重要!就算死光了,也不能让白鹰卫得手!”
正说着,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取苏掌柜咽喉!
护卫头领眼疾手快,挥刀格挡,“铛”的一声,弩箭被磕飞,但刀身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他娘的,这帮孙子用的是三石硬弩!”护卫头领虎口崩裂,血流如注,“苏掌柜,您带着东西先走!我带弟兄们断后!”
“走?往哪儿走?”苏掌柜苦笑,指着四周光秃秃的崖壁,“这地方是死地,他们故意把咱们逼进来的。现在只有一个出口,被三十个白鹰卫堵得死死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绝:“不过就算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苏三,把‘那个箱子’准备好。万一……万一真守不住,就把箱子里的东西毁了,绝不能落到靖北王手里!”
叫苏三的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奔向中间那辆马车。
就在这时,崖顶突然传来一声狼嚎!
不是一只,是一群!
“嗷呜——!”
凄厉的嚎叫声在风蚀崖间回荡,震得崖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白衣人的攻势为之一滞,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崖顶。
只见朝阳初升的方向,崖顶上出现了一排黑色的剪影——是狼!至少三四十头狼,蹲坐在崖边,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下方的白衣人。
紧接着,马蹄声如雷般从西北方向传来!
五十骑黑甲骑兵如疾风般卷到,马未停,箭已发!五十支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白衣人的弩手!
“敌袭!”白衣人首领厉喝,“结阵!弩手上弦!”
但晚了。
第一轮箭雨就放倒了七个白衣弩手。第二轮箭雨紧随而至,又倒下五个。等白衣人勉强组织起反击时,黑甲骑兵已经冲到五十步内!
为首一骑,青灰棉袍,外罩半旧皮甲,手中一柄长剑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寒光——正是李破!
“苍狼卫!凿穿阵型!”李破一声令下,五十骑分成三队,呈锋矢阵直插白衣人本阵!
石牙一马当先,破军刀划出一道雪亮弧线,将一个举弩欲射的白衣人连人带弩劈成两半!鲜血喷了他一脸,这莽汉反而咧嘴大笑:“痛快!孙子们,爷爷来了!”
崔七没有冲阵,他带着十个擅射的战士留在外围,张弓搭箭,专挑那些想偷袭或者指挥的白衣人下手。他的箭法极准,几乎箭无虚发,不过片刻就射翻了四个白衣头目。
最可怕的是狼群。
三十多头狼从崖顶扑下,不攻击结阵的白衣人,专挑落单的、受伤的下手。一个白衣人刚躲开骑兵的冲锋,就被两头狼扑倒,喉咙瞬间被撕开。另一个想往崖壁上爬,被巨狼一爪子拍下来,摔断了脊椎。
三方夹击!
白衣人虽然精锐,但人数本就处于劣势,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阵型瞬间就乱了。更让他们心惊的是,那些狼似乎受过训练,懂得配合骑兵的进攻——骑兵冲散阵型,狼群就收割落单的;狼群缠住敌人,骑兵就补刀。
“撤!”白衣人首领见势不妙,咬牙下令,“分头走!能走几个是几个!”
但李破不会给他们机会。
“一个都别放走!”他策马直取白衣人首领,“石牙,你带二十骑封东边!崔七,弓手封西边!狼群,堵住南北!”
命令清晰,执行果断。
五十骑苍狼卫如臂使指,迅速完成合围。狼群蹲守在包围圈外围,龇牙低吼,断绝了白衣人最后的逃生希望。
白衣人首领见退路已绝,眼中闪过疯狂,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圆球,就要往地上砸——看那架势,像是同归于尽的东西!
李破瞳孔一缩,镇岳剑脱手飞出!
剑如流星,精准地刺穿白衣人首领的手腕!黑色圆球脱手落下,被李破凌空一脚踢飞,落在三十步外的沙地里,“轰”的一声炸开,腾起一团刺鼻的黄烟。
“咳咳……是毒烟!”石牙捂住口鼻,“这孙子真毒!”
白衣人首领手腕被刺穿,惨叫着跪倒在地。李破策马上前,拔回镇岳剑,剑尖抵住他咽喉:“说,靖北王派你们来草原,到底想干什么?”
“咳咳……”白衣人首领惨笑,“李破,你赢不了的。王爷的布局,比你想象的深得多。草原……中原……江南……到处都是王爷的棋子。你就算拿了狼印,收了三十六部,也不过是……”
他话没说完,突然七窍流血,倒地气绝。
服毒自尽。
李破皱眉,看向其他白衣人——还活着的十三个,几乎同时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转眼间全部毙命。
一个活口都没留。
“他娘的,真狠。”石牙啐了一口,“这帮孙子,比枯柳还绝。”
李破收剑入鞘,看向车阵方向。
车阵里的苏家护卫们,此刻都看呆了。从苍狼卫出现到战斗结束,不过一盏茶工夫。三十个让他们死伤惨重的白鹰卫精锐,就这么被全歼了?
苏掌柜在护卫搀扶下走过来,右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江湖礼:“在下江南苏氏商行掌柜苏文远,多谢诸位好汉救命之恩!敢问好汉高姓大名?他日苏家必有厚报!”
李破翻身下马,抱拳还礼:“苍狼卫,李破。”
“李破?”苏文远愣了下,随即眼睛瞪大,“您……您就是李破李大人?那个在漳州……”
“正是。”李破点头,“苏掌柜认识我?”
“何止认识!”苏文远激动得声音都变了,“我家小姐经常提起您!说您……咳咳。”他意识到失言,连忙干咳两声掩饰,“总之,李大人是我们苏家的恩人,今日又救了商队,这份恩情,苏家记下了!”
李破心中一动:“你家小姐是……”
“苏文清。”苏文远压低声音,“这趟货,就是小姐让我押送的。她说草原将乱,让我务必在腊月前把东西送到秃发部,交给一个叫李破的人。没想到半路被白鹰卫盯上,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担忧:“李大人,白鹰卫这次出动,不光是冲着商队来的。我从他们的对话里偷听到,靖北王已经知道您拿了苍狼令,派了三批人进草原。第一批是这些白衣刺客,第二批是伪装成马匪的精锐,第三批……已经混进了慕容部。”
崔七走过来,闻言脸色微变:“混进慕容部?什么时候的事?”
“至少十天前。”苏文远说,“我听他们说什么‘慕容风已经上钩’,‘赫连部那边也安排了人’。具体的没听清,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李破和崔七对视一眼。
看来慕容部和赫连部,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苏掌柜,你这趟运的是什么货?”李破问,“值得靖北王派白鹰卫来劫?”
苏文远犹豫了一下,但想到眼前这人就是小姐交代要送货的正主,便咬了咬牙:“李大人请随我来。”
他带着李破走到中间那辆马车前,示意护卫打开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