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顿了顿:“巧了,我这儿有张方子,专治陈年骨伤。虽然不敢说药到病除,但让慕容风重新骑马,问题不大。”
李破懂了:“你想以治病为名,接近慕容部?”
“对。”谢长安点头,“慕容坚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咱们能治好慕容风的腿,要一枚令牌,他大概率会给。就算不给,至少也能混进慕容部,摸清情况。”
石牙挠头:“那赫连部呢?”
“赫连部更好办。”谢长安笑了,“赫连部首领赫连勃勃,最宠爱的小女儿赫连明珠,今年十八岁,还没嫁人。草原上想娶她的能从王庭排到雁回关,但赫连勃勃一个都看不上。”
他看向李破,眼神意味深长:“大人,您今年十九,尚未婚配。又是狼煞传人,手握苍狼令,还有秃发部支持。这条件……”
“打住。”李破抬手,“联姻的事,免谈。”
“不是真联姻,是做个姿态。”谢长安连忙解释,“只要放出风声,说狼煞传人有意求娶赫连明珠,赫连勃勃必然会邀您去部中做客。到时候见了面,怎么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破沉吟。
这计策确实可行,但风险也大。慕容部倒向北漠二王子,是敌非友。赫连部态度不明,万一弄巧成拙……
“大人。”崔七忽然开口,“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三人看向他。
崔七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十几枚样式各异的铜钱:“这是今天从那四个奸细身上搜出来的。其中三枚,是慕容部特有的‘马头钱’,铸造时间不超过三个月。另外五枚,是赫连部商队专用的‘通关信钱’。”
他顿了顿,语出惊人:“这说明,一阵风的马匪团伙,和慕容部、赫连部都有暗中往来。一阵风劫的商队,抢的财物,很可能有一部分流入了这两个部落。”
火堆旁安静下来。
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许久,李破笑了,笑得很冷:“也就是说,慕容部和赫连部,表面上一个投靠北漠,一个保持中立,暗地里却在和马匪勾结,发黑心财?”
“十有**。”崔七点头,“草原上的大部落,没几个干净的。一阵风能纵横这么多年,背后肯定有人撑腰。现在看,撑腰的就是这两个部落。”
石牙拍案而起:“他娘的!那还跟他们客气什么?直接打上门去,把令牌抢过来!”
“莽夫!”谢长安用折扇敲他,“打?怎么打?慕容部有骑兵八百,赫连部有骑兵一千。咱们现在满打满算三百人,拿什么打?”
“那怎么办?”
李破站起身,走到温泉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波纹晃动,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既然他们不干净,”他缓缓说,“那就把他们干不净的事,晒到太阳底下。”
他转身,目光扫过三人:“谢先生,你明天去秃发部,除了送礼,再办一件事——把慕容部、赫连部和马匪勾结的消息,‘无意间’透露给秃发木合。记住,要说得像是咱们刚查到的,很震惊,很愤怒。”
谢长安眼睛一亮:“借秃发部的嘴,把消息传遍草原?”
“对。”李破点头,“秃发部去年被一阵风劫过,死了十几个人。他们最有理由愤怒,也最可信。等消息传开了,慕容部和赫连部的名声就臭了。到时候,咱们再去‘主持公道’……”
崔七接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逼他们交出令牌,甚至……逼他们站队。”
“不止。”李破走到火堆旁,往里面添了根柴,“草原三十六部,痛恨马匪的不止秃发部一家。等消息传开,那些被劫过的小部落都会站到咱们这边。到时候,慕容部和赫连部要么认错交权,要么……就成为草原公敌。”
石牙听得热血沸腾:“这招毒!老子喜欢!”
谢长安已经开始算账了:“按这个路子,咱们不用出一兵一卒,就能逼两个大部落低头。顺利的话,还能收编一批小部落。等拿到三枚令牌,取出苍狼卫的藏宝,养兵买马……”他越算越兴奋,“大人,三年内,草原就是咱们的了!”
李破却没这么乐观。
他想起今天白七临走前的眼神,想起靖北王的白鹰卫,想起北漠王庭内斗的三个王子,还有那个神秘的老瞎子……
草原这片棋盘,棋子太多了。
而他李破,现在只是刚刚过了河的一枚小卒。
但小卒过河,就能当车用。
“先别想那么远。”李破打断谢长安的畅想,“崔七,那八个可用的俘虏,明天开始跟苍狼卫一起训练。告诉他们,训练合格,就是正式弟兄。不合格,就滚蛋。”
“是!”
“石牙,你从明天起,带苍狼卫和秃发部的一百骑合练。我要的是一支既能冲锋陷阵,又能草原游击的骑兵,三天内拿出章程。”
“包在老子身上!”
“谢先生,”李破看向他,“你除了去秃发部,再办一件事——联系你在中原的渠道,查清楚靖北王最近在干什么。白鹰卫出现在草原,绝对不是偶然。”
谢长安肃然:“明白。”
安排妥当,三人各自散去。
李破独自坐在温泉边,从怀中掏出苍狼令和玉坠,放在一起。
令牌上的狼头宝石和玉坠上的宝石,在月光下同时泛起微光,彼此呼应。玉坠越来越烫,像是要烧起来。
巨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趴在他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手。
“老伙计,”李破摸着狼头,“你说,十八年那个狼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等我来破,到底是为了什么?”
巨狼低吼一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令牌。
李破心中一动,拿起令牌,借着月光仔细看背面那行字。
“苍狼令,号三十六部。”
号令三十六部……然后呢?
一统草原?争霸天下?还是……
他忽然想起老瞎子信里那句话:“玉坠既醒,草原当归。”
归谁?
归他李破?还是归……某个更大的存在?
想不通,索性不想。
李破收起令牌和玉坠,躺倒在草地上,望着满天星斗。
草原的星空格外清晰,银河如练,横亘天际。几颗流星划过,拖出长长的光尾。
“管他呢。”他喃喃自语,“路在脚下,走就是了。”
远处传来秃发部营地的歌声,苍凉悠远,是草原的古调。
阿娜尔的声音隐约飘来,清澈如山泉。
李破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来草原一个月,从被人追杀的逃犯,到有了自己的队伍,自己的地盘,自己的……狼群。
这开局,不算差。
至于明天?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梦里,或许能见到十十八年个叫狼煞的人,问问他:
这盘棋,到底该怎么下?
夜风吹过温泉谷,带着青草的香气。
狼群在周围趴了一圈,如同最忠诚的卫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