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只射了一轮就停了。
但危机还没解除。
洞穴四角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四个人。
四个黑衣人,蒙着面,只露眼睛。他们走路的姿势很怪,脚掌几乎不抬离地面,像鬼魂一样飘着。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比寻常弯刀更窄,弧度更大,刀柄处刻着骷髅头。
“地耗子。”崔七低声道,“专门盗墓挖宝的江湖败类,擅长机关暗器和地底作战。没想到他们也盯上了狼印。”
为首的黑衣人发出沙哑的怪笑:“枯柳的崔七,边军的石牙,还有……这位想必就是新冒头的狼煞传人了。幸会幸会。”
李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你们在这儿等多久了?”
“三天。”黑衣人倒也坦诚,“本来想直接取了东西走人,没想到这儿的机关挺麻烦,死了两个弟兄才摸清门道。正要得手,你们就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石牙提刀上前:“巧你娘!识相的就滚,不然老子把你们全埋在这儿!”
“石将军还是这么暴躁。”黑衣人笑得更欢了,“不过今天,恐怕埋的是你们。”
他打了个手势。
洞穴深处,又走出六个人。这六人手里都端着劲弩,弩箭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涂了毒。
十对四。
而且对方占据了有利位置,有弩箭,熟悉地形。
崔七低声对李破说:“大人,硬拼吃亏。地耗子最擅长在狭窄空间里打配合,他们的弩箭都是连发的,一轮齐射咱们就得倒一半。”
“那怎么办?”石牙瞪眼。
李破没说话,目光扫过洞穴。泉水、石桌、神龛、钟乳石……最后,他目光落在穹顶。
那里,有一道裂缝,隐约能看到天光。
“阿娜尔,”李破低声问,“上面是什么地方?”
“是……是野马泉的泉眼。”阿娜尔也压低声音,“爷爷说,这个洞穴和泉眼是通的,但入口被石头堵死了。”
“石头能炸开吗?”
“啊?”阿娜尔一愣,“应该……可以。但动静会很大。”
“要的就是动静大。”李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看向黑衣人:“你们想要狼印?”
“当然。”黑衣人耸肩,“有人出五千两黄金买这东西,够我们兄弟逍遥一辈子了。”
“那我给你们。”李破说着,突然转身冲向神龛!
“放箭!”黑衣人大喝。
六支弩箭齐射!
但李破没去碰狼头石雕,而是抓起神龛前的一个石制香炉,狠狠砸向穹顶那道裂缝!
“轰!”
香炉碎裂,穹顶的石头簌簌落下。
几乎同时,李破吹响了哨子——不是人耳能听见的哨子,是特制的、只有狼能听见的高频哨!
地面上的狼群,动了。
洞穴里,黑衣人愣了愣,随即大笑:“砸石头?你以为这样就能……”
话没说完,穹顶突然传来狼嚎!
不是一只,是一群!
紧接着,裂缝处探进来一个白色的狼头——是那头灰白巨狼!它用爪子扒拉了几下,裂缝扩大,然后整个身子挤了进来,重重落在泉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狼……狼怎么进来的?”黑衣人傻眼了。
回答他的是更多的狼嚎。
裂缝被狼群硬生生扒开了,七八头狼钻了进来,龇着牙,低吼着,呈扇形围向黑衣人。
“放箭!射狼!”黑衣人头领气急败坏。
弩箭转向狼群。
但狼比人快。
巨狼一声长嚎,狼群瞬间散开,从不同方向扑向弩手!一个弩手刚举起弩,就被两头狼扑倒,喉咙被撕开。另一个想跑,被巨狼一爪子拍在背上,脊椎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石牙和崔七也动了。
破军刀光如匹练,一刀劈翻一个黑衣人。崔七的短刀更刁钻,专刺咽喉、眼睛、下阴,招招致命。
地耗子擅长的是偷袭和机关,正面搏杀哪里是这些战场老手的对手?不过片刻,十个人就倒了八个,剩下两个想跑,被狼群堵了回来。
“别……别杀我!”黑衣人头领跪地求饶,“我告诉你谁雇的我们!是……”
一支短箭突然从他后心穿出!
箭是从洞穴深处射来的。
黑衣人头领瞪大眼睛,倒地气绝。
李破猛地转头,看向箭射来的方向——那里,一个白衣人站在阴影里,手里端着弩。
见到李破看过来,白衣人微微一笑,声音清越:“狼煞传人果然名不虚传。这份狼印,今日暂且寄存在你这儿。他日,我自会来取。”
说完,他身形一闪,消失在阴影中。
“追!”石牙提刀就要追。
“别追了。”李破拦住他,“此人能在狼群眼皮子底下潜伏这么久,身手不简单。贸然追进暗处,容易中埋伏。”
他走到神龛前,这次小心地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机关了,才伸手转动狼头石雕。
“咔嚓”一声,石雕旋转九十度,神龛底部弹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是一个三尺长的青铜匣子。
匣子表面刻满了繁复的星图纹路,正中是一个凹槽——形状和李破的玉坠一模一样。
李破取下玉坠,按进凹槽。
“咔嗒。”
匣盖自动弹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三样东西:一卷羊皮地图,一把青铜钥匙,还有……一块黑沉沉的令牌。
令牌正面刻着一头仰天长啸的巨狼,背面刻着四个古篆字:
“苍狼令,号三十六部。”
李破拿起令牌,入手极沉,像是某种陨铁所铸。令牌在手,怀里的玉坠突然剧烈发烫,狼头眼睛处的宝石亮了起来。
洞穴里的狼群,齐刷刷低下头,发出臣服的呜咽。
就连那头灰白巨狼,也前腿弯曲,低下了头颅。
石牙和崔七看呆了。
阿娜尔喃喃道:“爷爷说得对……新的狼煞,真的来了。”
李破握紧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不是武功内力,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权柄。
号令三十六部的权柄。
“走。”他收起令牌和匣子里的其他东西,“此地不宜久留。”
四人带着狼群退出洞穴。回到地面时,谢长安正急得团团转:“大人!你们可算出来了!刚才地面震动,我还以为塌方了!”
“没事。”李破翻身上马,“立刻离开这里。”
队伍刚集结完毕,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队,是三队。
东边,是五十骑北漠精锐,领头的正是兀良哈铁木。
西边,是三十几个残存的马匪,领头的独眼龙一阵风。
南边,则是十个白衣人——和洞穴里那个白衣人一样的装束,静立在沙丘上,像是等候多时。
三方势力,成鼎足之势,把苍狼卫围在了中间。
谢长安脸都白了:“这……这是要三堂会审啊?”
石牙咧嘴笑,破军刀出鞘:“怕个鸟!正好试试新刀!”
李破却笑了。
他策马向前几步,从怀里掏出苍狼令,高高举起。
阳光照在令牌上,狼头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远处的狼群,开始汇聚。
不是二十头,不是五十头,是上百头狼,从四面八方涌来,沉默地蹲坐在苍狼卫周围,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三方人马。
兀良哈铁木勒住马,眼中闪过震惊。
一阵风独眼瞪大,手按弯刀。
白衣人首领——正是洞穴里那个——微微皱眉,但随即笑了:“有意思。看来今天的戏,越来越精彩了。”
李破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全场:
“狼印已归,苍狼当立。诸位,是要做朋友,还是做敌人?”
草原的风,在这一刻,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