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牙还想争辩,但看到李破的眼神,最终还是咬牙点头:“你他娘的给老子活着回来!少一根汗毛,老子扒了你的皮!”
俘虏们被迅速带上马。阿娜尔上马前,突然回头对李破说:“恩人,野马泉往西十里,有个叫‘流沙坟’的地方,下面是空的,能藏人。我小时候跟爷爷去躲过风暴。”
李破眼睛一亮:“多谢。”
队伍分头行动。石牙带着俘虏向东疾驰,李破和崔七带着二十个狼牙营战士,迅速清理痕迹,然后朝着西边转移。
刚走出不到三里,北边的骑兵就到了。
两百骑北漠精锐,清一色的玄色皮甲,马鞍上挂着制式弯刀和硬弓。领头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将领,面孔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他勒住马,看着野马泉方向还在冒烟的马匪营地,眉头皱起。
“将军,看痕迹,刚打完不久。”一个斥候下马检查,“死的大多是马匪,但有一小部分箭伤很特别——箭杆上刻着狼头。”
“狼头?”将领下马,接过箭矢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是苍狼卫的标记。但苍狼卫已经消失十八年了……”
他忽然抬头:“搜!方圆十里内,所有可疑痕迹都不能放过!”
骑兵们散开搜索。很快,有人发现了李破他们留下的痕迹——虽然清理过,但在这些北漠精锐眼里,还是太粗糙了。
“将军,西边!大约二十人,带着马匹,走了一刻钟左右!”
将领翻身上马:“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百骑朝着西边狂奔。
李破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心沉了下去。二十人对两百人,还是平原上,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大人,前面就是流沙坟!”崔七指着前方一片不起眼的沙丘。
说是沙丘,其实是个被风蚀出来的天然地穴入口,被流沙半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下马!把马赶走!”李破下令,“所有人,进地穴!”
二十人迅速下马,用力拍打马屁股,马匹嘶鸣着朝不同方向跑去。然后他们扒开流沙,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鱼贯而入。
刚进去不到十息,北漠骑兵就到了。
“将军,马蹄印到这里乱了。”斥候报告,“马往各个方向跑了,人的脚印……消失了。”
将领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片沙丘。突然,他目光落在流沙坟的入口处——虽然被重新掩埋过,但沙子的颜色和周围略有不同。
“有意思。”他笑了,“居然知道利用地形。来人,把这片沙丘围起来。他们肯定藏在附近。”
地穴里,李破等人屏住呼吸。
地穴比想象中深,是一条天然的地下裂缝,蜿蜒向下,里面很宽敞,能容几十人。阿娜尔说得没错,这里确实能藏人。
但问题来了——如果北漠人守在外面,他们怎么出去?
“大人,粮食只够一天。”崔七压低声音,“水倒是有些——地穴深处有渗水,能喝。”
李破点点头,示意大家原地休息。他走到地穴入口附近,透过缝隙往外看。
北漠骑兵已经把这片沙丘团团围住,但没有立刻搜索,而是在外围扎营。那个将领下了马,正坐在火堆旁,慢条斯理地烤着一只兔子。
“他在等。”李破喃喃道,“等我们自己忍不住出去。”
“那怎么办?”一个狼牙营战士问。
李破沉思片刻,忽然笑了:“既然他等,咱们就陪他等。崔七,你带两个人,摸到地穴深处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崔七领命去了。
李破坐回角落,从怀里掏出干粮慢慢啃着。脑子却在飞速转动——这支北漠骑兵来得太巧了,正好在他们端掉马匪营地后出现。是巧合,还是……
他想起谢长安给的情报:左贤王三王子拓跋烈正在招兵买马,急需军械。而一阵风手里,正好有一批从官军那里劫来的军械。
所以,这支骑兵的目标很可能也是一阵风。只是被他们抢先了一步。
正想着,地穴深处传来脚步声。崔七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大人,深处有个裂缝,能通到三里外的一个枯井!不过很窄,只能爬着过。”
“好。”李破站起身,“通知所有人,准备转移。不过……”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走之前,给外面的朋友留点礼物。”
半个时辰后,北漠将领还坐在火堆旁。兔子烤得金黄流油,但他没吃,只是盯着那片沙丘。
突然,沙丘某处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股浓烟从沙子里冒出来,迅速弥漫开来!
“有埋伏!”骑兵们立刻警觉。
但浓烟散去后,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沙地上多了几行字,用北漠文写的:
“军械已取,恕不奉陪。狼牙营留。”
将领走到字迹前,蹲下身看了看,忽然哈哈大笑。
“将军,您笑什么?”亲卫不解。
“我笑一阵风那个蠢货,守着金山却被人端了老窝。”将领站起身,眼中闪着欣赏的光,“也笑这个狼牙营的主事人——明明被我两百人围住,还敢戏弄我。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翻身上马:“撤。”
“撤?不搜了?”
“人家早就跑了。”将领指了指远处,“三里外有口枯井,看到了吗?烟是从那儿冒的。这是告诉我们,他们有退路,让我们别白费力气。”
他调转马头,最后看了一眼沙丘:“查清楚这个狼牙营的底细。能从我兀良哈铁木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值得交个朋友。”
骑兵如潮水般退去。
枯井里,李破等人爬出来,看着远去的骑兵,都松了口气。
“大人,您怎么知道他不会追?”崔七心有余悸。
“因为他聪明。”李破拍拍身上的土,“聪明人知道,追一群有准备、有退路的敌人,不如留个善缘。况且,他的目标是一阵风的军械,不是我们。”
他望向北方:“走吧,去鹰愁涧和石牙汇合。这一仗,咱们赢了。”
“可是军械……”
“军械早就不在一阵风手里了。”李破笑了,“谢先生的情报说,三天前就有一伙神秘人劫走了那批货。我猜,就是外面这位将军干的。咱们今晚这一闹,倒是替他背了黑锅。”
崔七恍然大悟:“所以一阵风现在肯定以为是咱们抢了他的军械?”
“对。”李破翻身上马,“不过没关系。一阵风活不过明天了——丢了军械,又损兵折将,北漠王庭不会放过他。那位将军,正好借刀杀人。”
二十骑朝着东方疾驰。
月光洒在草原上,照出长长的影子。
李破回头看了一眼野马泉方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狼牙营的第一战,虽然没拿到军械,但救了人,练了兵,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个“朋友”。
这草原,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在他们身后五十里,兀良哈铁木勒住马,对亲卫说:“派人去秃发部,送一份礼。就说……狼牙营救了他们的人,这是我替朋友送的。”
“将军,您真要结交这个狼牙营?”
“为什么不?”兀良哈铁木望向东方,“能在草原上拉起一支队伍,还敢跟枯柳、马匪叫板的人,不是疯子,就是豪杰。我看他像后者。”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总觉得,那人腰间的玉坠……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夜风吹过草原。
两股势力,在野马泉的月光下,完成了第一次隔空交锋。
而这场交锋的结果是——
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
这大概就是聪明人打交道的方式吧。
李破策马奔腾,心里盘算着:等到了鹰愁涧,得让谢长安好好查查,这个兀良哈铁木,到底是敌是友。
如果是友,能不能拉拢?
如果是敌……该怎么对付?
想着想着,他笑了。
草原这片棋盘,棋子越来越多了。
而他李破,终于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要做执棋的人。
哪怕现在,还只是个刚刚学会规则的新手。
但新手,也有新手的打法。
比如今晚——用十五个人,耍了两百精锐,端了马匪窝,救了人,还顺便给某个王子送了份“人情”。
这开局,不算差。
他轻轻一夹马腹。
“驾!”
狼牙营的旗帜,在草原的夜风中,第一次真正扬起。
虽然这旗帜,现在还只是一块破布上画的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