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情绪如同不断积蓄的岩浆,终于在一天下午的拍摄中,找到了爆发的裂口。
那是一场需要袁源在废墟中艰难攀爬、寻找生存希望的重头戏。场景搭建得十分逼真,碎石嶙峋,角度陡峭。为了追求真实效果,导演张导希望袁源能亲自完成大部分攀爬动作,只将几个特别危险的远景交给替身。
开拍前,房舫安排的安保负责人和一位自称是“剧组特聘安全顾问”(实为房舫的人)再次出现,与动作指导发生了激烈争执。安全顾问以“坡度超过安全标准”、“碎石有滑落风险”为由,坚决要求所有攀爬镜头均由替身完成。
张导的耐心终于耗尽,他拿着对讲机,脸色铁青地对着执行制片低吼:“这戏还拍不拍了?!每个镜头都要替身,我要演员的表情特写有什么用?!这是电影!不是拍安全宣传片!”
执行制片一脸为难,目光频频瞟向站在一旁的袁源。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争执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同情、无奈、甚至是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袁源站在废墟场景的边缘,穿着破旧的戏服,脸上化着狼狈的伤痕妆,感觉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屈辱、愤怒、以及长期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她不是为了来当瓷娃娃的!她是来演戏的!
“张导!”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片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可以自己试一次。我有把握。”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位安全顾问和安保负责人。
“袁老师,这……”安全顾问立刻上前想劝阻。
“出了问题,我自己负责。”袁源打断他,目光坚定地看向张导,“请给我一次机会。”
张导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和那属于演员的、渴望突破的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各部门准备!实拍一次!安全组注意防护!”
安保负责人还想说什么,袁源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竟让他一时语塞。她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向废墟起点,调整呼吸,融入角色。
实拍开始。袁源摒弃杂念,完全投入到情境中,手脚并用,在嶙峋的碎石上艰难攀爬。汗水混着污泥滑落,她的动作虽然因为产后恢复和久未进行高强度训练而有些吃力,但眼神中的坚韧和求生欲却无比真实,感染力极强!
“好!很好!保持住!”张导在监视器后忍不住低呼。
然而,就在袁源即将爬到预定位置,完成一个关键表情特写时,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她身体猛地一滑,重心失衡,惊呼一声,向下坠去!
“源源!” “Cut!快救人!”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万幸的是,下方铺垫了厚厚的保护垫,袁源只是手臂和膝盖在垫子上擦伤,并无大碍。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去。
惊魂未定中,袁源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房舫。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她接起电话,还没开口,房舫焦急恐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我马上让飞机过去接你!这戏不许拍了!立刻终止合约!”
他的声音很大,周围不少人都听到了。袁源看着周围人各异的目光,感觉最后一丝尊严也被剥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站起身,不顾手臂的疼痛,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对着电话,用尽全身力气,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泣血:“房舫!你够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我在工作!我在拍戏!这不是在你的金丝笼里!”袁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却带着决绝的冰冷,“擦破点皮而已!死不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像监控犯人一样监控我?!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相信我能够处理好自己的工作,能够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我这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房舫的声音也带着压抑的暴怒和后怕。
“为我好?”袁源凄然一笑,“你的‘为我好’,就是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像个笑话!就是扼杀我热爱的事业!就是让我觉得自己是个除了被你保护一无是处的废物!房舫,这不是爱!这是绑架!”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斩钉截铁地说:“戏,我会拍完。按照导演的要求,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如果你再插手,或者让人来干扰我,房舫,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说完,她不等房舫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关闭了手机。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脱力,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这可能是压垮他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她不后悔。如果爱情意味着失去自我,变成他人的附庸,那她宁可不要。
片场那边,张导走了过来,看着泪流满面的袁源,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纸巾:“没事吧?要不今天先休息?”
袁源用力擦干眼泪,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用,张导。我可以继续。刚才那条,我们保一条吧。”
她转身,重新走向那片废墟。背影单薄,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决绝。这一次,她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而是为了找回那个,差点在过度保护中迷失的,演员袁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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