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关于哄孩子的微小争执,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袁源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也悄然改变了别墅里看似平静的氛围。袁源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被动地接受安排,她开始表现出一些细微的、沉默的“反抗”。
她会坚持自己给宝宝喂奶,即使房舫以“坐着腰疼”为由想代劳;她会要求每天有一定的时间独自陪宝宝玩耍,拒绝育婴师随时在旁;她开始尝试在房舫处理公务时,走到书房门口,不是进去,只是站在那里,看看外面的天空,或者听听他与下属通话时那种运筹帷幄的语气——那是她曾经熟悉并身处其中的世界。
房舫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看到她抱着孩子时,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的侧脸,那眼神不再全是母性的柔和,而是多了一丝他看不懂的、类似于……向往和寂寥?他看到她偷偷用平板电脑浏览网页时(虽然他限制了网络,但她似乎找到了方法),手指在娱乐新闻板块上停留时,那种专注和…一闪而过的失落。
一种莫名的不安开始在房舫心中滋生。他以为提供了最优越的环境、最周全的保护,她应该安心休养,享受初为人母的喜悦。为什么她看起来……并不快乐?甚至,有些压抑?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袁源在阳光房陪着刚刚睡醒、精神很好的小曦玩,房舫则在旁边用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周哥来了电话,大概是汇报工作,房舫习惯性地开了免提,方便一边看孩子一边听。
周哥的声音带着兴奋:“房总,有个好消息!之前一直想合作的那位国际大导张导,他的新戏《城墟》在找女主角,剧本直接递到咱们这了,点名希望源源能看看!这可是冲奖的大制作,机会太难得了!”
袁源逗弄宝宝的手猛地顿住了,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张导!冲奖制作!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房舫敲击键盘的手也停了下来,他抬眼,目光掠过袁源瞬间亮起又迅速掩饰的眼神,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对着电话语气平淡地回复:“嗯,知道了。剧本先放我这儿。源源现在身体还在恢复期,孩子也小,近期不考虑接戏。回绝了吧。”
他的话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房总……”周哥还想争取一下。
“按我说的做。”房舫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即挂断了电话。
阳光房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小曦咿呀学语的声音。袁源低着头,继续机械地晃动着拨浪鼓,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凉了下去。那股刚刚燃起的、微弱的火苗,被房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浇灭。连剧本都没让她看一眼,就直接宣判了死刑。
房舫合上电脑,走到她身边,伸手想接过孩子,语气如常地试图缓和气氛:“小曦是不是饿了?让妈妈休息一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孩子的那一刻,袁源突然侧身,避开了他的碰触!
这个细微的、几乎是本能的回避动作,让房舫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愕然地看向袁源。
袁源没有抬头,依旧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颤抖:“我不累。”
房舫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感攫住了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所以为的“保护”,在她那里,可能变成了……囚禁。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在她身边的软垫上坐下,没有强行去抱孩子,只是看着她,声音低沉地尝试解释:“源源,张导的戏我知道是好机会。但那种戏拍摄强度大,周期长,需要去外地取景。你现在身体需要彻底恢复,小曦也离不开你。等过一两年,你身体养好了,孩子大一点,有的是好剧本……”
“过一两年?”袁源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荒谬的冷笑,“房舫,娱乐圈一年是什么光景你不知道吗?过一两年,谁还记得袁源是谁?”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宝宝柔软的衣服上:“是,我是需要恢复,小曦是需要我。但我也是一个演员!我有我的事业,我的梦想!你不能……你不能就这样替我决定一切!把我关在这里,除了吃和睡,就是喂奶,我跟一个……一个高级保姆有什么区别?!”
她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失落和不甘,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这不是歇斯底里的争吵,而是带着绝望的控诉。
房舫彻底愣住了,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听着她字字泣血的质问,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那些“为你好”的理由,在她真实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一直以为,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最安全的庇护,就是爱。却从未想过,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牢笼,更是一片可以自由呼吸、施展才华的天空。
裂痕,在这一刻,清晰而深刻地在两人之间裂开。房舫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那密不透风的爱,可能正在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人,推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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