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那声划破寂静的啼哭,如同天籁,将房舫从濒临崩溃的悬崖边拉回。当护士抱着那个襁褓中皱巴巴、却活力十足的小生命,说出“母子平安”四个字时,房舫感觉堵在胸腔那块巨石轰然碎裂,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虚脱和巨大的、几乎让他站立不稳的狂喜。他颤抖着接过那个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却重若千钧的小婴儿,只看了一眼,所有的注意力便立刻投向了手术室门口,直到看见袁源苍白却带着微笑的脸被推出来,他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重重落回实处。
产后的一切,在房舫极致周密的安排下,如同运行精密的仪器,有条不紊。顶尖的月子中心团队直接入驻别墅,二十四小时专业照护。袁源被安置在重新布置的、温暖舒适的主卧,享受着最精细的调理。宝宝房小曦(取“晨曦”之意,寓意新生与希望)有最好的育婴师和护士轮班看护,健康指标每时每刻都被严密监控。
表面上看,一切完美。袁源身体恢复得很快,奶水充足,小曦也是个异常乖巧的宝宝,除了饿和不适,很少哭闹。房舫几乎将公司事务全权移交副手,全天候守在家里。他依旧事无巨细,亲自过问袁源的每一餐食谱,监督她按时休息,甚至学着给宝宝换尿布、拍奶嗝,动作从最初的笨拙僵硬到后来的小心翼翼,那副商场霸主低头侍弄嫩芽的模样,带着一种反差巨大的温柔。
然而,在这无微不至的关怀下,袁源却渐渐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她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主卧和相连的阳光房,连去花园散步都需要房舫亲自陪同,并且时间被严格限制。宝宝大部分时间由育婴师照顾,她想要多抱一会儿,房舫都会以“你需要休息”、“抱久了手酸”为由,温和却坚定地将孩子接过去。她的手机被限制使用,说是减少辐射,外界的信息几乎被完全隔绝。周哥偶尔来电询问工作,也被房舫以“产后需要绝对静养”为由挡了回去。
她像一个被精心供奉在象牙塔顶的易碎品,被剥夺了所有自主权,存在的意义似乎只剩下“休养”和“哺乳”。她看着镜中自己虽然恢复良好却难掩疲惫的脸,看着房舫眼中那混合着深情与过度担忧的、密不透风的关注,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和空洞感悄然滋生。
她开始想念镜头前的灯光,想念剧本上的台词,想念属于“演员袁源”的那个世界。她甚至开始怀念孕晚期时,虽然行动不便,但至少还能和房舫有些许交流,还能感受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现在,她感觉自己更像一个功能性的容器,一个被圈养的、需要被绝对保护的附属品。
这种情绪在一天深夜达到了顶峰。小曦因为肠胀气哭闹不止,育婴师怎么哄都效果不佳。袁源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心疼不已,起身想去婴儿房。刚走到门口,就被闻声赶来的房舫拦住。
“你去休息,我来处理。”他按住她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
“我是他妈妈!我想去抱抱他!”袁源第一次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和愤怒。
房舫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反抗,随即眉头微蹙,放柔了声音,但态度依旧坚决:“你刚出月子,不能熬夜。育婴师有专业方法,你去了反而添乱。听话,回去睡觉。”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充满了“为你好”的意味,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袁源心里。添乱?她是孩子的母亲,在孩子哭闹时想去安抚,竟然是添乱?
最终,她还是被房舫半哄半劝地送回了床上。她听着隔壁房间渐渐平息的哭声,眼泪无声地滑落。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无形的、由爱编织的枷锁,正将她越捆越紧,几乎要夺走她呼吸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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