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 25 日清晨,晋宁县政府大院的泡桐树正簌簌落着白花。于艺晨的黑色奥迪碾过碎石路时,钟原已带着任正浠、县供销社主任王章明候在台阶下。两方在会议室闷头谈了三小时,最终敲定《港岛兴华贸易公司组建草案》—— 供销社占股 51%,华益家 49%,注册资金 1000 万,经营范围锁定 “生态农产品进出口”,所有泰铢结汇凭证按月报送县审计局。
这是胡文峰定的调子:“只谈贸易,莫问汇率”,只等周五县委常委会通过后正式签订协议。
按照胡文峰之前的指示,钟原、县纪委书记尤进宝、任正浠和审计局局长邱跃进一同商议整治小金库的方案。经过两天的讨论,6 月 26 日,方案终于完成,并由尤进宝提交给胡文峰审核。
胡文峰仔细审阅后,将钟原和任正浠也叫到办公室,对方案中的一些细节提出了修改意见。四人反复斟酌、调整,直到晚上八点多,胡文峰才满意地拍板,决定第二天在县委常委会上讨论表决该方案。
当任正浠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黄明灵系着围裙从后厨探出头:锅里炖着酥骨鱼,洗完手赶紧吃饭!
任正浠刚落座,母亲突然放下汤勺:隔壁李婶女儿都生二胎了,你二十二岁的财政局局长,连个对象都没有?
任远山在一旁闷头喝酒,被老伴瞪了一眼:你爸当年像你这岁数,你都能打酱油了!
任正浠苦笑:妈,我才刚到结婚合法年龄,而且现在工作忙......
忙不是借口!黄明灵掏出一张相片,“这是县医院王护士长介绍的,人家姑娘……”
任远山咳嗽一声:“明灵,让孩子先吃饭。”
饭桌上,黄明灵絮絮叨叨说着相亲细节,任正浠低头扒饭,余光瞥见父亲频繁使眼色。
吃完饭,任正浠立即起身正准备去洗澡,父亲任远山突然叫住他:“正浠,还有个事得跟你说。” 任正浠疑惑地看着父亲,任远山起身:“跟我来。”黄明灵也一脸严肃地跟着。
来到楼下餐馆的储物间前,任远山打开储物间的门和灯,储物间的灯泡昏黄,照出墙角堆着的茅台、中华烟,还有几个鼓囊囊的信封。
任远山指着一屋子的礼品,“这些都是县里一些单位领导和乡镇领导送来的礼品。”
任正浠目瞪口呆,他心里清楚,这些礼品可不是简单的人情往来,在官场规则里,这就是一颗颗 “定时炸弹”。收了这些礼品,就等于授人以柄,一旦被发现,自己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足够自己在里面蹲上好几年了。
“今天中午,县水利局的老张又来了。点了份红烧肘子,一口没动,结账时往碗底压了个信封,说是‘给老爷子买酒’。我追出去,他骑摩托跑没影了。”任远山拿起其中一个信封递给任正浠。
“打你当局长,餐馆生意突然火爆。” 任远山摩挲着 1994 年的汾酒盒子,“这些人点最贵的菜,吃两口就走,钱压在碗底下 ——” 黄明灵递过一个蓝布挎包:“一共收了八千七,都在这儿。”
前天小河庄村支书来吃饭,非塞给你妈一千块,说
给任局补补身子
任远山指尖摩挲着酒盒封条,还有教育局王科长,每次吃完饭就
拿公文包,里面塞满购物券。
任正浠听完,陷入了沉思。他太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了,在官场中,这种行为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风险。这些看似热情的举动,实则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如果自己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的泥沼,不仅毁了自己的前途,还会连累家人。
任正浠指尖抚过一个红包上的 “任局惠存”,前世的记忆突然翻涌 —— 前世巴结她的人用同样的信封塞过钱给他,那时他笑着收下,后来却用一家人的生命与自由终结了一切。冷汗浸透衬衫,他想起胡文峰在廉政会上说的 “温水煮青蛙”,这些烟酒不是贺礼,是官场的糖衣炮弹。
黄明灵指着挎包:这些多给的饭钱,我们一分没动。 她突然压低声音:你记着,你爸当年在粤省扛水泥,宁可饿三天也不拿工友的饭票,咱老任家的清白,比命都贵。
任正浠喉头哽咽。前世父母埋在荒山中的画面突然闪过,他想起 1995 年报到前夜,父亲塞给他的那本《曾国藩家书》,扉页写着 为官以不贪为宝。
“明天我让李鹏飞拉走。” 任正浠的声音发哑,“全部交给纪委。” 任远山点点头,拍了拍任正浠的肩膀,重心长地教导:“正浠,你一定要守住原则,在官场里,千万不能走错路啊。”
黄明灵拉着任正浠:“你爹说得对,那些烟酒和钱烫手,咱不要。”
深夜,储物间的灯泡在风中摇晃。任正浠蹲在地上清点礼品,他摸出钢笔,在笔记本写下:“1997 年 6 月 25 日,拒收礼品 23 件,现金 9760 元。” 字迹力透纸背,恍惚看见前世判决书上的 “受贿 10.67 亿”。窗外,兴水街的路灯次第熄灭,唯有自家餐馆的灯箱还亮着 “家常小菜” 四个红字。
他知道,那些送礼的人瞄准的不是 任局长 ,而是财政局的章子、账户的数字。前世自己倒在权钱交易的温柔乡,今生要让这扇家门,成为拒腐防变的第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