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遗嘱 第158章 信息过载

舰队在击退猎犬群后，获得了短暂却宝贵的喘息时间。损伤评估、伤员救治、舰艇紧急维修……一切都在沉默而高效地进行。荧光鲸群放慢了速度，它们也需要处理伤口，恢复体力。无垠的黑暗似乎暂时收回了它的獠牙，只剩下深海水压那无时无刻不在的、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寂静重负。

然而，陈风知道，这寂静比任何嘶鸣都更危险。距离母巢坐标越近，那种无形的、仿佛来自深渊本身的压迫感就越发清晰。它不再仅仅是物理上的水压，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污染，一种冰冷、贪婪、不断低语的集体意志，如同背景辐射般弥漫在周围的海水中。

苏小小的预警也变得断断续续，充满干扰杂音。“很多……混乱的‘声音’……很吵……很饿……”她的意识传递过来时，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不适。菌丝网络虽然庞大，但越是接近异形的源头，受到的那种冰冷集体意识的干扰和排斥就越强烈。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们需要更清晰的情报，需要知道母巢的确切状态、防御布置，尤其是那个“逻辑核心”可能的位置变化。

“林薇，”陈风坐在舰桥的轮椅上，看向身旁脸色同样凝重的女科学家，“我需要再次连接。”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僵，立刻反对：“不行！你的神经刚刚稳定下来，上次信息洪流的损伤还没恢复！再次强行连接，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陈风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但我们必须知道前面有什么。苏小小的感知受到严重干扰，常规探测器在那个深度和能量环境下就是瞎子。我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看’到点什么的人。哪怕只是一瞥，也可能决定行动的成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可是……”

“没有可是。”陈风打断她，目光转向凯莉。凯莉嘴唇动了动，似乎也想劝阻，但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什么也没说。她明白，这是指挥官的抉择，也是战士的宿命。

“这次不是连接信息场，”陈风解释，“我只是想……将我的感知，小心翼翼地，像触角一样，伸向母巢的方向，尝试感受它的‘意识边界’，捕捉一些表层信息。强度会低很多。”

林薇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她咬了咬牙：“我会给你用最低功率的增幅，并且设定严格的生理阈值，一旦超过，立刻强制断开。”

“拜托了。”

临时准备的隔离舱内，陈风再次戴上了经过调整的“意识放大器”头环。这一次，连接的不是浩瀚的信息场，而是指向性极强地、对准了星图上那个越来越近的恐怖坐标。

起初，是混沌的噪音。比深海本身更深的、无数生命（如果那些异形算生命的话）低语、嘶鸣、能量流动混合成的冰冷背景音。陈风努力稳定心神，如同在风暴中稳住小船，将自己的意识化作一根极细的针，试图刺破这片噪音的帷幕，触碰其后那庞大存在的“表皮”。

他“感觉”到了。

那不是具体的形状或图像，而是一种“存在感”。巨大到难以形容，仿佛一座沉在海底的**山脉，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和……饥饿。它的“意识”并非单一，而是由亿万冰冷的、服从同一逻辑的单元构成，精密，高效，毫无情感，只有纯粹到极致的生存与同化本能。

就在他的意识触角即将稍微深入，试图感知其内部能量流动的大致模式时——

那股庞大、冰冷的集体意志，似乎……察觉到了这缕微弱的、不属于它们的“探针”。

轰！！！

并非物理上的声响，而是精神层面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冲击！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钢针同时刺入陈风的意识，带着疯狂的恶意和贪婪的吞噬欲！那不是反击，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对所有“异己”意识的绝对排斥和抹杀！

“啊——！”陈风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在座椅上剧烈痉挛，七窍再次渗出血丝！监测仪器上的脑波曲线瞬间变成狂乱的锯齿状，生命体征警报凄厉地响起！

“断开连接！快！”林薇脸色惨白，嘶声命令。

强效镇静剂被注入，物理连接被切断。陈风瘫软下去，失去了意识，脸色死灰，比上次实验后更加严重。

“生命体征极不稳定！神经活动严重紊乱！”医疗官的声音带着惊恐。

林薇扑到监测台前，双手颤抖地看着那些可怕的数据，心如刀绞。她强行让自己镇定，指挥医疗团队进行紧急抢救。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陈风才在强效医疗手段下，艰难地恢复了微弱的意识。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它……它知道我……”他的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不是机器……是……活的……有智慧的……活的……陷阱……”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刚才那恐怖的瞬间：那不是简单的防御机制，而是一种带着“审视”和“分析”意味的反击。母巢的集体意识，拥有极高的、近乎冷酷的智能。它不仅能指挥异形大军，还能敏锐地感知到外界的“窥探”，并进行针对性的、可怕的精神反制。

“它……在等着我们……”陈风闭上眼睛，剧烈的头痛让他无法继续思考，“我们的行动……可能……从一开始就在它的……”

他没有说完，再次昏睡过去，但留下的话，让所有知情者心底都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刺骨的寒意。

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依照本能行事的怪物巢穴，而是一个拥有可怕智慧、可能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深渊主宰。信息过载带来的不仅是陈风的重创，更是对敌人本质认知的颠覆性冲击。

“破晓”行动的前方，不再是未知的风险，而更像是一个散发着甜美诱饵气息的、早已张开的……死亡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