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遗嘱 第157章 无药者的咆哮

猎犬群的袭击被击退，但舰队付出的代价是真实的。一艘护卫舰永远沉入了深渊，超过二十名船员阵亡，伤者更多。几头荧光鲸身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撕裂伤，沙行虫也有数头重伤失去行动能力，不得不由其他同伴负载。悲伤和疲惫如同沉重的海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深渊没有留给他们哀悼的时间。短暂的休整后，舰队必须继续下潜，距离目标坐标越来越近。

在“希望之星”的机库和较低层的舱室，聚集着一群特殊的人。他们大多皮肤黝黑粗糙，身上带着旧日废土的风霜痕迹和独特的部落纹饰，眼神里混合着野性的警惕和一丝与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的茫然。他们就是幸存的、选择加入联邦的无药者战士。此刻，他们围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默默擦拭着各自的武器——并非制式的能量步枪，而是经过改装、带着倒刺和放血槽的合金砍刀，淬炼过的骨矛，甚至还有巨大的、用变异生物筋腱加固的复合弓。

驾驶精密潜艇，操作复杂的能量武器，解读全息战术图……这些对他们而言，如同天书。他们的力量在于陆地，在于近身搏杀，在于对危险的本能嗅觉和以命换命的悍勇。在之前的猎犬袭击中，他们被困在舱内，只能通过观察窗看着外面的战斗干着急，那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和看着同伴（尽管来自不同阵营）死伤的无力感，深深灼烧着他们的心。

一个脸上带着长长疤痕、被称为“石锤”的无药者头领，猛地将手中的合金砍刀插进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打破了沉默。

“我们就像被关在铁笼子里的野兽！”他的声音粗哑，充满了不甘，“看着外面的厮杀，听着那些机器轰鸣，却什么也做不了！骨刺首领如果还在……他绝不会让我们这样干坐着！”

提到骨刺的名字，所有无药者战士的眼神都黯淡了一下，随即燃起更加炽烈的火焰。骨刺是他们的魂，他的战死是每个无药者心中最深的痛，也是最强的鞭策。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等着这铁罐子被那些怪物撕开，然后憋屈地死在里面！”另一个年轻的无药者低吼道，拳头攥得咯咯响。

“那你们想怎样？”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

众人回头，看到陈风坐在轮椅上，被凯莉推着，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看着这些躁动不安的战士。

石锤站起来，虽然面对陈风这个“大人物”有些拘谨，但语气依然强硬：“陈风指挥，我们无药者，不懂那些复杂的机器。但我们不怕死，我们的刀，我们的拳头，也能杀人！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像战士一样战斗，而不是像货物一样被保护！”

陈风沉默地看着他们，目光扫过那些粗糙但锋利的武器，扫过他们眼中混合着愤怒、不甘和渴望证明自己的光芒。他想起了骨刺，想起了他那纯粹而狂野的战斗方式。

“凯莉，”陈风开口道，“我们距离母巢还有多远？最乐观估计。”

凯莉迅速心算了一下：“以当前速度和可能遭遇的阻碍计算，至少还需要十个小时的航程。”

十个小时。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也足够让这些憋着一股邪火的无药者战士崩溃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陈风点了点头，看向石锤和无药者们：“你们想要战场？好，我给你们战场。”他指着机库厚重的合金闸门，“但不再是你们熟悉的陆地或沙漠。你们的战场，就在这艘船上，在每一道可能被突破的舱壁后面，在每一条通往核心区域的通道里。”

他示意凯莉打开随身携带的便携战术板，投射出“希望之星”及其护航舰艇的简化结构图。“异形的攻击方式多样，猎犬只是其中一种。根据陈风……根据我之前的遭遇和苏小小的预警，它们还有‘渗透者’，体型小，能变形，擅长从最细微的裂缝潜入；还有‘拟态兽’，能模仿环境甚至我们的外形。能量武器和外部护盾对它们效果有限，尤其是在内部空间。”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你们的任务，不是驾驶潜艇，不是操作炮台。而是当那些怪物突破我们的外部防线，钻进这铁罐子内部时——用你们最擅长的方式，在最狭窄、最黑暗、最不适合能量武器发挥的角落里，把它们找出来，撕碎！用你们的刀，你们的骨头，用你们的一切！守住每一寸甲板，每一条管道！这就是你们的战斗！这就是继承骨刺意志的方式！你们敢接吗？！”

无药者们愣住了，随即，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这不正是他们渴望的吗？直面敌人，近身搏杀，用最原始的力量扞卫自己的生存空间！

“敢！”石锤第一个咆哮起来，拔起地上的砍刀。

“为了骨刺首领！”

“为了活下去！”

低沉的吼声在机库内回荡，充满了野性的力量。

“很好。”陈风示意凯莉，“凯莉队长，抽调一部分熟悉舰内结构的陆战队老兵，配合无药者的兄弟们，立即组成内部防御快速反应小队。划分责任区域，熟悉每一条通风管道和应急通道。配发简易的震动感知器和生物信息素标识弹，帮助他们定位潜人的异形。”

他又看向无药者们：“战斗方式随你们，但记住两点：第一，绝对服从所在区域战时指挥官的命令；第二，尽可能保护舰内设施，尤其是动力和生命维持系统。这铁罐子要是破了，我们都得完蛋。”

“明白！”无药者们齐声应答，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他们或许不懂高科技战争，但守护巢穴、猎杀潜入者的本能，早已刻在他们的基因里。这不再是他们无法理解的战斗，这是回归他们本源的厮杀。

看着迅速行动起来、与陆战队员开始划分区域、熟悉环境、眼中焕发出悍勇光芒的无药者们，凯莉低声对陈风道：“你给了他们尊严，也给了我们一道最可靠的内部保险。”

陈风望着窗外深邃的黑暗，缓缓道：“每个人都有他的战场。骨刺的法则，从来不是固守旧日，而是在任何绝境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最致命的战斗方式。他们，正在找到。”

舰队继续下沉，而在钢铁巨兽的体内，一股原始而暴烈的力量被唤醒，磨利了爪牙，静静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更加残酷的内部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