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须贺军港那场无声的“蜂群窥视”,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
涟漪虽不及之前爆炸与数据失窃那般惊心动魄,却精准地撩拨起霓虹官方那已然绷至极限、却又因久无战果而渐生疲惫与麻木的神经。
内阁与防卫省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训令如同雪片般再度飞出。
刚刚因“神风突击队”数日沉寂而稍显松弛的警戒级别,被强行再次拔高。
这一次,不仅仅是陆上自卫队那些惊魂未定的基地,连海上自卫队各主要军港、航空自卫队的关键机场,乃至所有与防卫相关的科研机构、指挥枢纽,都被要求进入“特别警戒状态”。
巡逻频次加倍,人员核查从严,对空、对海、对陆的监控设备被要求全时开机,保持最高灵敏度——尽管谁都知道,这种透支性的紧绷难以持久,且漏洞在所难免。
驻日美军的姿态也随之发生了微妙而明确的变化。
横须贺港的无人机事件,虽然未造成任何物理损伤,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漂亮国大兵们“事不关己”的漠然泡泡。
毕竟,那些“小飞虫”同样从他们价值连城的航母和巡洋舰头顶掠过。
第七舰队司令部下达了内部安全警示,要求各舰加强舰艇周边的低空目视了望和电子监控,限制非必要人员离舰,并与日方共享“不明无人机活动”的情报。
他们可以冷眼旁观霓虹内部的混乱,但绝不允许战火烧到自己的钢铁甲板上。
一时间,整个霓虹列岛上的日美军事基地,都笼罩在一层更为凝重、却也透着几分虚张声势的紧张气氛中。
然而,“神风突击队”及其背后的意志,仿佛深谙“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在成功撩拨起新一轮的全面戒备后,他们再次如同退潮般,彻底沉寂下去。
一天,两天,三天……整整一周过去。
没有新的袭击,没有挑衅的信息,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线索。
只有横须贺那短暂的无人机警报和模糊的报告,成为这段“空窗期”里唯一的、略显单薄的注脚。
这种“一紧一松,再紧再松”的节奏,如同最高明的心理战大师在拨弄琴弦。
霓虹庞大的国家机器,在恐惧与愤怒的驱动下全力冲刺,却屡屡扑空;刚要因疲惫而喘息,又被新的刺激惊起;再次全力运转,目标却再度消失……如此反复,消耗的远不止是财政预算和人力资源,更是整个体系的判断力、凝聚力以及基层执行者的士气与耐心。
精密的机械尚会因过热而故障,何况是由无数血肉之躯和复杂人际关系构成的官僚系统与军队?
漏洞,便在这种极致的疲劳、焦虑与内部压力下,不可避免地滋生、蔓延。
信息的传递出现迟滞或扭曲,巡逻流于形式,警惕心在日复一日的“狼来了”中逐渐钝化,各部门之间的协调与沟通因相互推诿和责任规避而变得效率低下。
对于真正隐藏在暗处的猎手而言,这片因过度反应而自我消耗、进而变得千疮百孔的“猎场”,反而提供了更多可乘之机与行动空间。
静冈县,热海市,伊豆山。
这里与东京都的紧张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热海以温泉和避暑胜地闻名,伊豆山则林木蓊郁,风景秀美,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与海洋带来的湿润气息。
沿着盘山公路或古老步道向上,可以俯瞰相模湾的湛蓝与城市的错落,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所在。
然而,在这片自然美景的深处,却隐藏着一个与祥和格格不入的阴暗角落。
一个晴朗的工作日午后,几辆不起眼的本地租车牌照的轿车,停在了伊豆山脚一处僻静的停车场。
车上下来五六名男子,皆作普通登山客打扮:穿着舒适耐磨的冲锋衣或抓绒外套,脚蹬登山靴,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皮肤晒得黝黑,看起来与周末来此徒步的都市人无异。
为首一人,正是陈默。
此刻的他,面容经过巧妙的修饰,比“日川冈坂”的商人形象或“日川荻心”的张扬不羁多了几分风霜与朴实,更接近一个常年在户外活动的健行爱好者。
他操着一口流利且带着东京都市圈特点的日语,声音平和,与路上偶遇的当地居民自然地打着招呼。
“下午好!天气真不错,准备上山走走。”
他对一位扛着锄头、刚从自家小菜园回来的老农微笑着点头。
老农停下脚步,用浓重的静冈口音回应:
“哦,上山啊?这时候上去,下来怕是要天黑了哦。路上小心点,有些小路很久没人走,荒了。”
“谢谢提醒,我们就在半山腰转转,看看风景就下来。” 陈默笑容可掬,指了指身后几位“同伴”,“都是朋友,带了装备,没事的。”
老农看了看他们专业的行头,没再多问,憨厚地笑了笑,扛着锄头继续往家走去。
在他眼里,这不过是又一拨来享受伊豆自然风光的普通游客罢了。
目送老农走远,陈默脸上和煦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深邃。
他挥了挥手,一行人离开主道,拐进了一条标识不甚清晰、被杂草略微侵占的狭窄山道。
这条小道蜿蜒向上,坡度渐陡,两旁是茂密的杉树林和蕨类植物,人迹罕至,寂静得只能听到脚踩落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头儿,这地方选得可真‘僻静’。”
一名跟在后面的队员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他们都不是普通的登山者,而是神风突击队中精于渗透、破坏与“特殊清理”任务的精锐。
背包里装的,也绝非帐篷和食物。
陈默没有回头,脚步稳健地向上攀登。
“地方是个好地方,” 他的声音在山林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却冰冷如泉,“山清水秀,人也还算淳朴热情。可惜了……”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层层密林,望向了山腰某个特定的方向,嘴角扯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这么好的风水,却供着一窝子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鬼子。”
他的话语,如同在静谧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坚冰,让身后几名队员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们都知道此行的最终目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