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了半山腰一处相对平缓的林地。
拨开一丛格外茂密的竹子和灌木,前方豁然开朗——一片被高大树木环绕的、略显陈旧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
青灰色的瓦顶,暗红色的木柱,典型的日式寺院建筑风格。
规模不大,甚至有些寥落。山门上的匾额已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四个汉字:
兴亚观音院。
这里,便是陈默此行的目的地。
一个在普通旅游地图上绝不会标注,却在某些特定圈子、特定历史认知中,有着特殊“地位”的场所。
这座兴亚观音院,建于战后的特定时期。
院内,赫然供奉着包括南京大屠杀主要责任者、甲级战犯松井石根在内的1068名侵华战犯的灵位。其中包含7名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绞刑或重刑的甲级战犯,以及超过900名乙级、丙级战犯。
这里,是霓虹国内右翼势力用来“追思”、“祭奠”这些战争罪犯、并以此否定侵略历史、宣扬错误史观的重要据点之一。
每年的8月15日(战败日),都会有右翼分子、旧军人后代以及某些政客前来参拜,举行所谓的“慰灵祭”,气焰嚣张。
而院内最核心的供奉物,是一尊高达3.3米的陶制观音立像,被称为“兴亚观音”,但在知情者口中,它有一个更血腥的名字——“血观音”。
因为这尊观音像,是用从南京带回的、浸染了南京大屠杀受害者鲜血的泥土烧制而成。
它以扭曲的方式,将象征慈悲的观音与极致的暴行和罪恶捆绑在一起,成为军国主义阴魂不散、试图美化侵略的丑陋象征。
此地,非佛门清净地,实乃藏污纳垢、供奉恶鬼之殿!
陈默站在树林边缘,冷冷地注视着这座寂静的院落。
平日这里香火稀落,只有寥寥几名值守人员(多是右翼团体雇佣或相关的遗族)负责日常打扫和维护。
院墙低矮,所谓的“安保措施”只有几个老旧的监控摄像头和并不总是锁好的侧门——在和平年代,在这些人固有的傲慢与侥幸心理下,他们不认为会有人敢来这种“特殊场所”造次。
今天,这份“宁静”将被彻底打破。
“行动。”
陈默吐出两个字,简洁而冰冷。
身后几名队员瞬间卸下登山背包,动作迅捷无声。
拉链滑开,露出的不是睡袋和炊具,而是经过伪装的专用工具包:便携式信号干扰\/屏蔽器、高清针孔摄像头侦测仪、带有夜视和微光功能的小型望远镜、以及特制的吹针发射器和装填着强效催眠药剂(能让人迅速陷入深度睡眠且事后记忆模糊)的细小针筒。
两名队员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寺院围墙,利用树木和阴影掩护,快速检测并定位了那几个摄像头的死角。
微型干扰器启动,确保即便行动被偶然拍到,传输回存储设备的也只会是一片雪花或循环的静止画面。
另一名队员则利用简单的工具,轻易地拨开了侧门那并不复杂的插销。
陈默率先踏入院内。脚下的石板路缝隙生着青苔,庭院中央的“血观音”像矗立在昏暗的天光下,那悲悯的面容此刻看来只觉诡异而狰狞。
主殿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可见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灵位,最前方那几个,名字格外刺眼。
一名穿着深蓝色工作服、像是园丁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在庭院一角慢吞吞地修剪着灌木。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昆虫振翅的声音。
老者身体微微一僵,手中的剪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茫然地想回头,却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强烈困意袭来,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旁边阴影中闪出一名队员,在他倒地前扶住,将其轻轻放倒在旁边的长凳上,看起来就像劳累后小憩。
几乎在同一时间,主殿内和旁边一处厢房内,另外两名值守人员也以同样的方式,在毫无察觉中被催眠针放倒。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未发出任何惊动外界的声响。
这些值守者,或许怀着某种顽固的信念在此“守护”,但在真正专业的行动者面前,他们的防御形同虚设。
“检查所有角落,确认无其他人员。”
陈默低声命令。
队员们迅速分散,对几间房舍进行了快速搜索,确认再无他人。
整个兴亚观音院,此刻完全落入他们的控制之中。
“开始布置。伪装成电路老化或香火不慎引发的火灾,痕迹要做足,尤其是起火点附近。”
陈默继续吩咐。队员们立刻从背包中取出另一些“道具”:小瓶的高纯度汽油(易挥发,燃烧后残留特征较难鉴别)、特制的延时引燃装置(可模拟电线短路火花)、以及一些看似普通的佛前供灯和香烛。
他们小心翼翼地泼洒汽油,位置选在殿内木质结构密集处、窗帘帷幔附近以及存放大量纸质经卷、牌位拓片的小仓库门口,用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确保火势迅速蔓延吞噬目标,又不会留下过于明显的人为纵火集中泼洒痕迹。
延时装置被巧妙连接到主殿老旧的照明线路上。
与此同时,陈默独自一人,缓缓走向那尊“兴亚观音”像,以及主殿内那密密麻麻的灵位。
他站在那尊高达3.3米的陶像前,仰起头。
观音低垂的眼眸似乎仍在凝视着虚无,仿佛承载着不应由它承载的“忏悔”与“慰灵”。
然而在陈默眼中,这不过是一团用罪恶之土烧制的、凝聚着无尽血泪与冤魂的丑陋土偶。
他的目光移向主殿正中最显眼的位置。
那里,一块比其他灵位更大、木质更考究的牌位,上面刻着的名字,每一个都沾满了亿万人的鲜血:松井石根、板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七名甲级战犯。
一种混杂着历史怒焰、民族悲怆与极度厌恶的情绪,在陈默胸中升腾。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激动的表情,但那眼神却冰冷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牌位,直视那些早已被绞死的战犯的幽灵。
“苟活于牌位之上,享受后世的香火祭拜?做梦。”
他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却蕴含着火山爆发前的可怕力量。
下一秒,他猛地抬腿,穿着坚硬登山靴的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踹向那块写着松井石根等七名甲级战犯名字的灵位!
“咔嚓——!!!”
清脆的木质断裂声在寂静的主殿中爆响!厚重的牌位应声而断,裂成两半,翻滚着砸在地上,扬起细微的灰尘。
上面的名字,在断裂处扭曲、破碎。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陈默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无声地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没有愉悦,只有一种近乎暴戾的、摧毁一切的快意。
“拿锤子来。”
一名队员立刻从工具包中取出一柄沉重的工程锤,递到陈默手中。
锤头冰冷,泛着金属的寒光。
陈默双手握住锤柄,掂了掂分量,然后转向那尊“兴亚观音”像。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所谓“对佛像不敬”的顾忌。
在他眼中,这根本不是佛,是魔,是罪孽的图腾。
“这一锤,为了南京三十万冤魂!”
他低声喝道,腰身发力,手臂肌肉贲张,沉重的铁锤划破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向观音像的基座!
“哐——!!!”
震耳欲聋的巨响!陶土烧制的观音像剧烈震动,基座处崩开一大片碎片,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坯土。
“这一锤,为了神州大地十四年烽火血泪!”
第二锤接踵而至,砸在观音的腰腹部位。
精美的衣褶纹路碎裂,大块的陶片剥落坠地。
“这一锤,为了所有被你们这些杂碎戕害的亚洲人民!”
第三锤,力道更猛,砸向观音的胸口。
整个佛像向前倾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默如同不知疲倦的复仇之神,一锤接着一锤,精准而狂暴地砸向这尊凝聚着扭曲历史与罪恶的“血观音”。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陶土碎裂的爆响和碎屑飞溅。
观音的脸庞破裂,手臂断折,身躯崩解……
殿内,烟尘弥漫。那悲悯(或者说伪善)的面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狼藉的碎块和残骸。
那暗红色的坯土裸露在外,在昏光下,仿佛真的在渗着未干的血。
直到那尊3.3米的佛像变成一堆无法辨认原貌的瓦砾,陈默才停下,将已经沾满陶土粉末的铁锤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微微喘息,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仿佛卸下了一层沉重的枷锁。
“头儿,布置完毕,痕迹已处理,可以引燃了。”
一名队员上前报告。
陈默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牌位碎块和观音残骸,眼中没有丝毫留恋。
他来到主殿门口,从一名队员手中接过一个普通的、从被催眠的值守人员身上搜出的廉价塑料打火机。
队员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在几处关键的汽油泼洒点,用特殊的棉线做了极细微的引燃装置,连接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陈默“咔嚓”一声按下打火机,橙黄色的火苗跳动起来。
他蹲下身,将火苗凑近那根浸润了汽油的棉线。
火苗如同获得了生命,瞬间沿着棉线窜出,迅速舔舐上不远处地面那一小滩透明的液体。
“轰——”
不算猛烈,却足够清晰的火焰骤然升腾起来,贪婪地吞噬着泼洒了汽油的木质门槛和垂下的布幔。
火光照亮了陈默的脸,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
他站起身,后退两步,看着火势以设计好的路径和速度,开始向殿内蔓延,点燃更多的木质结构和那些写满罪恶名字的纸帛、牌位。
“燃烧吧,” 他对着越发明亮的火焰,低声说道,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某种审判的力量,“连同这里的罪恶,连同那些不肯安息的、卑劣的鬼魂,一起烧个干干净净。尘归尘,土归土,地狱,才是他们永恒的归宿。”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
“撤。”
一行人迅速沿着来路退去,动作比来时更加迅捷。
他们穿过侧门,重新没入茂密的树林,沿着那条隐秘的小道向下疾行。
身后,兴亚观音院内,火光逐渐变大,浓烟开始升腾,木质建筑燃烧的噼啪声越来越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当他们接近山脚停车场时,回头望去,伊豆山的半山腰,已然可见一股黑烟笔直地升起,在傍晚橘红色的天空中显得格外刺目。
远处的热海市区,或许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山上的异常火光,警笛声隐隐传来。
但这一切,已经与陈默他们无关了。
坐进车内,引擎低沉地启动,车辆迅速驶离。
陈默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胸膛微微的起伏,显示着刚才那番剧烈动作的余波。
伊豆山的血色黄昏中,那座供奉着罪恶与鬼魂的“鬼祠”,正在烈焰中发出最后的呻吟,逐渐化为灰烬。
而这,仅仅是清算的又一个开端。
无声的烽火,已然在这个岛国的各个角落,以各种方式,被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