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黏腻得像未干的胶水,把南城老城区的青石板路浸成深灰色。林墨的法医车停在“民乐里”3号楼前时,二楼窗口正飘出半张被雨水打湿的画纸,纸上用蜡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小木马,红色的马头在灰暗的背景里格外刺眼——那是案发现场的方向。
“墨哥,慢点走,楼梯滑。”苏语撑着伞跑过来,小姑娘的裤脚溅了泥点,手里攥着的勘查记录册边角发潮,“死者陈曦,32岁,儿童心理社工,在这栋楼里租了间工作室。早上保洁阿姨发现门没锁,进来就看见人倒在画板旁边了。”
林墨点点头,戴上乳胶手套,指尖触到冰凉的门把手时,鼻腔里先一步捕捉到熟悉的气息——除了雨水的腥气、灰尘的霉味,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旧蜡笔的甜腻味。这种味道让他指尖微颤,恍惚间想起小时候藏在阁楼里的那盒蜡笔,也是这样的味道,只是早已被岁月埋进了记忆深处。
二楼工作室的门虚掩着,警戒线在风里轻轻晃动。林墨弯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涂鸦——有笑着的太阳,有带翅膀的兔子,还有和窗外飘着的那张画纸上一样的小木马,只是这些涂鸦的角落,都用黑色蜡笔涂了小小的“×”。而陈曦就倒在房间中央的画板前,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右手还握着一支红色蜡笔,笔尖的颜色蹭在浅色的地板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李队说初步看像抢劫杀人。”苏语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钱包和手机不见了,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是……”她指向陈曦的手腕,“你看她左手腕,有个旧疤痕,像是小时候烫伤的,和我上次在你病历本上看到的那个,有点像。”
林墨的目光顿在那道疤痕上。那是一道月牙形的疤,颜色比周围皮肤浅,边缘有些模糊,确实和他左腕上的疤几乎一样——那是他七岁时被醉酒的父亲打翻的热水壶烫伤的,至今仍在。他蹲下身,手指悬在陈曦的手腕上方,没敢触碰,却忽然觉得后颈一凉。
是陈曦的鬼魂。她就站在画板旁边,穿着和尸体一样的米白色连衣裙,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淋过雨。她看着林墨,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雨丝:“你也有那样的疤,对不对?他也有……他说我们是一样的人,不该帮那些孩子……”
林墨没动,也没说话——他早就学会了在旁人面前掩饰这种“看见”的能力。他只是用镊子轻轻拨开陈曦的手指,发现她掌心不仅有蜡笔的颜色,还沾着一点浅褐色的粉末,凑近闻了闻,是老房子墙皮脱落的灰。
“李队呢?”林墨站起身,目光扫过被翻乱的抽屉——抽屉里的文件散落在地上,大多是孩子们的心理评估报告,其中一本封面上写着“张杨,14岁,创伤后应激障碍”,照片上的男孩低着头,左腕上隐约也有一道疤。
“在楼下问邻居,让我先等你。”苏语递过现场照片,“你看这个画板,陈曦死前好像在画什么,画纸被撕走了,只留下一点红色的印子,和她手里的蜡笔颜色一样。还有,抽屉里少了一本记录册,是关于‘童年创伤干预’的,其他的都在。”
林墨接过照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他的视线又落回陈曦的尸体上,她的眼睛没完全闭上,眼缝里似乎藏着某种哀求——和他小时候被父亲打骂后,望着天花板时的眼神一模一样。这时,陈曦的鬼魂又说话了,声音带着哭腔:“他要那本记录册,我说不能给,他就推我……我头撞在画板角上,疼得厉害,他又……又拿桌上的镇纸砸我……”她指向墙角的书桌,“镇纸是石头的,上面有他的指纹,他擦了,但没擦干净……”
“墨哥,你发什么呆呢?”苏语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李队上来了。”
林墨抬头,看见李建国喘着气走进来,黝黑的脸上沾着雨珠:“林法医,初步问完了。陈曦人挺好的,经常帮楼里的孩子辅导功课,特别是那些家里情况不好的。邻居说昨天晚上十点多,还听见她工作室里有说话声,像是在吵架,后来就没声音了。她的钱包和手机确实没找到,大概率是抢劫杀人后逃跑了。”
“不是抢劫。”林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死者头部有两处创口,第一处是撞击伤,第二处是钝器打击伤,符合他杀特征。但抽屉里的文件虽然乱,却都堆在地上,没有被踩过的痕迹,不像是抢劫时慌乱翻找的样子。而且她掌心的墙皮灰,来自墙角的裂缝,说明她死前可能去过那里,不是在画画时突然遇袭。”
李建国皱起眉,蹲下来看了看陈曦的头部创口,又看了看墙角的裂缝:“你是说,她是被熟人带到墙角,然后被害的?可熟人为什么要抢她的钱包和手机?”
“为了伪装成抢劫。”林墨指向那本写着“张扬”的评估报告,“陈曦是儿童心理社工,专门帮有童年创伤的孩子。她的记录册不见了,很可能是凶手害怕记录册里有关于他的内容,所以拿走销毁,再伪装成抢劫。你看这个张杨,他的评估报告里提到左腕有烫伤疤,和陈曦的疤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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