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玄雷谱 第53章 心中的秤

半个时辰的休整时间，对于洼地内隐匿的陈宵一行人而言，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每一息都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而对于心神剧震的苏茹而言，这半个时辰更是煎熬。

她坐在同门之间，低着头，机械地啃着干粮，却味同嚼蜡。脑海中不断回闪着刚才那短暂的对视——陈宵师兄那冰冷而陌生的眼神，那布满风霜却依旧坚毅的轮廓，还有他身后阴影中那几道模糊而警惕的身影……

他真的是陈师兄吗？那个曾经温润如玉、天资卓绝，对她多有照拂的陈师兄？可龙骸渊……那是宗门禁地，罪奴绝无可能逃脱！而且他的眼神……那不再是属于青霄宗弟子的眼神，那里面藏着太多的东西，冰冷、警惕，甚至……一丝让她心寒的戾气。

她该怎么办？

上报周师兄？这是最符合宗门规矩的做法。擒拿或者格杀逃犯，是大功一件。而且，陈师兄如今是宗门罪人，与他有任何牵扯，都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可是……脑海中又浮现出三年前的画面。陈师兄在小比前夜，还耐心指导她修炼瓶颈；在她被其他弟子欺负时，是他出面解围；他被执法堂带走时，那回头一瞥中的不甘与绝望……

还有刚才，他明明可以出手灭口，以他的实力（苏茹虽然修为不高，但能感觉到陈宵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解决他们这支疲惫的巡查小队，并非难事。但他没有。他只是用眼神警告了她。

他……还念着旧情吗？

苏茹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激烈交锋。一边是宗门的铁律、师长的教诲、自身的安危；另一边是残存的少女情怀、对过往的一丝怀念、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对不公的微弱质疑。

她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正在闭目调息的周师兄，又看了看其他几位谈笑风生的同门。如果他们知道了陈宵就在这里……

不！不能！

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一旦上报，陈师兄必死无疑！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曾经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就这样彻底湮灭，她做不到！

可是，隐瞒不报，等同包庇罪犯！若是被发现……

苏茹的脸色变幻不定，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显示出内心的激烈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时辰的休整即将结束。

周师兄睁开眼，站起身：“好了，时辰到了，继续赶路！必须在子时前抵达下一个标记点！”

弟子们纷纷起身，整理行装。

苏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站起身，走到周师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和怯懦：“周师兄，我……我刚才好像扭到脚踝了，有点疼……能不能，再休息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她说着，还故意轻轻跺了跺脚，秀眉微蹙，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周师兄皱了皱眉，看了看苏茹那确实有些苍白的脸色（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心神不宁），又看了看天色，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说道：“真是麻烦……那你留下休息一刻钟！一刻钟后必须跟上！王师弟，你留下来照看苏师妹！”

他指派了一名炼气四层的弟子留下。

苏茹心中暗暗叫苦，她本想独自留下，好有机会……哪怕只是再多看那个方向一眼，或者……传递某种无声的信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现在多了一个人……

“不用了周师兄！”她连忙摆手，“我……我自己可以的，就是一点点扭伤，休息一下就好，不敢耽误王师兄……”

周师兄想了想，也觉得让一个男弟子单独陪着女弟子不妥，便挥了挥手：“那你自己小心点，尽快跟上！我们在前面慢点走等你！”

说完，他便带着其他弟子，继续沿着干涸河床向前行进，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暮色中。

原地，只剩下苏茹一人。

她看着同门离去的方向，又下意识地、飞快地瞥了一眼洼地的阴影，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独自留下了！这意味着什么？她给了对方……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她缓缓走到一块大石旁坐下，假装揉着脚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片沉寂的、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的阴影。

她能感觉到，那里的目光，也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冰冷和警告，似乎……多了一丝探究，一丝复杂的意味。

夜风吹过，带着荒原的凉意，卷起她额前的几缕发丝。

苏茹坐在石头上，感觉自己就像狂风中一株无助的小草。手中的衣角，已被冷汗浸湿。

她心中的那杆秤，在宗门律令与残存情谊之间，剧烈地摇晃着，迟迟无法落下。

而她的这个决定，又将把双方，引向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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