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玄雷谱 第52章 无声的对视

洼地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铁塔等人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紧紧握着手中简陋的“武器”，目光全都集中在陈宵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云无心也悄然站到了陈宵身侧，银灰色的眸子望向青霄宗小队的方向，指尖有微光隐现。

陈宵屏息凝神，全部的感知都如同无形的触手，蔓延向那支逐渐靠近的青霄宗小队。他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听到了那位周师兄谨慎的拒绝，也听到了苏茹那一声带着惊慌的轻呼。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被认出，更不知道如果被认出，该如何面对。

青霄宗小队在距离洼地尚有百丈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还在争论。周师兄的谨慎与其他弟子（包括苏茹）的疲惫形成了分歧。

“周师兄，只是一处普通的背风地而已，我看没什么问题。大家都累了，苏师妹刚才都差点摔了。”一个弟子抱怨道。

“是啊师兄，这荒郊野岭的，哪来那么多危险？再说，我们可是青霄宗弟子，一般人也不敢招惹我们。”

苏茹小声地附和了一句：“周师兄，我……我没关系的，还可以再走一段……”但她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陈宵隐藏在岩柱的阴影中，紫金色的瞳孔清晰地看到了苏茹那略显苍白、带着倦容的侧脸。三年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眉眼间的怯懦依旧，但似乎又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她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只知埋头修炼的小师妹了。

是因为宗门任务？还是……别的什么？

那位周师兄显然有些动摇，他再次仔细感知了一下洼地方向，并未察觉到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陈宵等人刻意收敛，云无心的气息更是清冷内敛），最终妥协道：“罢了，那就原地休息半个时辰！保持警惕，轮流值守！”

青霄宗弟子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纷纷找地方坐下，取出干粮和水囊。他们选择休息的地方，恰好位于陈宵等人藏身洼地的上风口，距离不过七八十丈，中间只隔着一片乱石坡。

这个距离，对于修士而言，已经相当近了。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们咀嚼食物和低声谈笑的声音。

陈宵缓缓松了一口气，但神经并未放松。半个时辰，只要这半个时辰内对方不发现他们，等对方离开，危机自然解除。

他示意众人继续保持绝对安静，甚至连篝火都绝对不能生。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暮色彻底笼罩大地，只有清冷的星月之光洒落，勾勒出荒原寂寥的轮廓。

青霄宗弟子们似乎并未察觉到近在咫尺的“邻居”，他们谈论着宗门趣事，抱怨着这次巡查任务的枯燥和危险（似乎是例行巡查葬骨山岭边缘，防备妖兽躁动波及凡人城镇）。

陈宵默默听着，获取着零碎的信息。青霄宗果然加强了对龙骸渊周边区域的监控，但似乎并未大规模搜捕逃犯，或许是因为渊内异变牵制了太多力量，又或许是认为罪奴不可能穿越黑风口和葬骨山岭。

就在这时，一件意外发生了。

苏茹站起身，似乎想要活动一下手脚，她无意识地朝着洼地方向走了几步，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乱石坡，然后……她的视线，与隐藏在岩柱阴影下、正密切关注着外界动静的陈宵，对上了！

尽管夜色已深，尽管陈宵身处阴影，但修士的目力远超常人！更何况，苏茹对那道曾经熟悉的身影，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记忆！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茹的身体猛地僵住，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她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嘴巴微张，似乎想要惊呼，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看到了那虽然布满风霜、棱角更加分明、却依旧能辨认出的轮廓！

陈师兄？！是陈宵师兄？！他……他不是被打入龙骸渊……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他的样子……那双眼睛……

苏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数的疑问和混乱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神。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师妹，怎么了？”不远处，一名弟子注意到她的异常，开口问道。

这一声询问，如同惊雷般将苏茹从呆滞中唤醒！她猛地回过神来，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到了陈宵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的警告意味！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一种莫名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让她强行压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慌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什么，刚才好像看到一只夜枭飞过去，吓了一跳……”

她找了个拙劣的借口，不敢再看陈宵的方向，快步走回了同门身边，心脏依旧砰砰直跳，手心全是冷汗。

那名弟子不疑有他，笑了笑：“这鬼地方，夜枭多的是，师妹你胆子也太小了。”

苏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接话，默默地坐回原位，却感觉如坐针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来自阴影深处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带着审视，带着冰冷，更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沉重的压力。

陈宵……他真的还活着！而且逃出了龙骸渊！这简直是惊天秘闻！他如今是什么修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身边那些人又是谁？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恐惧。她不知道陈宵经历了什么，但那双变得冰冷而深邃的眼睛，让她感到陌生而心悸。

陈宵看着苏茹仓惶退回的身影，眼中冰冷的警告渐渐化为一丝复杂的波澜。她选择了沉默。这意味着什么？是残存的情谊？还是单纯的害怕与自保？

他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需要确定，暂时的危机，解除了。

他缓缓收回目光，对身后紧张到极点的众人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无声的对视，短暂的交流。

在这荒原的暮色与夜色交界之处，故人重逢，却已物是人非。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半个时辰，变得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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