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律者”那三个也从最初的痛苦中勉强恢复,连掉落的设备都顾不上去捡,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朝着东侧他们的来路逃去。
陈默也感到了强烈的不适,不仅仅是晕眩恶心,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剥离感。仿佛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从身体里轻轻扯出,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真实,耳边除了那诡异的共鸣声,开始夹杂着无数混乱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和噪音碎片。
必须离开!立刻!
他强忍着不适,从控制楼另一侧早已看好的排水管滑下。落地时双腿发软,差点摔倒。他不敢再看反应塔方向,只是凭着记忆和本能,朝着预先规划的、远离厂区中心的撤离路线狂奔。
身后的扭曲景象和低频共鸣声如同活物般追赶着他。他感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粘滞,一些毫无关联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又消失。他知道,这就是“认知过载”的初期症状!再待下去,他会像吴天霖一样,或者像仓库里那些偷油者一样!
他用尽全力奔跑,肺像要炸开,喉咙里满是铁锈味。终于,在几乎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冲出了厂区边界,一头栽进外面的绿化林带。
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身后的异常声响和景象似乎被一道无形的边界阻隔,迅速减弱、消失。厂区恢复了那种死寂的破败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衣服被冷汗浸透,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大脑像被钝器反复敲打后嗡嗡作响。
他挣扎着爬起来,靠在树干上,回头望去。晨星化工厂静静矗立在午后的阳光下,锈迹斑斑,毫无异常。
“观察者”和“调律者”的人早已不见踪影,连车都开走了。
计划……成功了?制造了混乱,引发了双方冲突,甚至意外触发了厂区的异常。但也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他缓了好一阵,才勉强恢复行动能力。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基本完好。那微量样本容器也没破损。
下一步去哪?安全屋不能回了。老杨的庇护时间也快到了。
他想起之前浏览“第七观察站”档案时,一个被反复提及、但描述极其模糊的术语:“临界阈值”。指的是“不稳定因素”从“可观测/可隔离”状态,向“活跃/扩散”状态转变的理论临界点。许多早期的事故和失控,都被归结于对“临界阈值”的错误判断或意外触发。
晨星厂刚才的现象,是否就是一次小规模的、局部的“临界阈值”突破?如果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些“不稳定区域”并非完全静止,它们可能被特定条件激活,而激活的后果难以预料。
“调律者”寻求“主动调谐”,“观察者”进行“观测记录”,是否都可能在无意中成为触发“临界阈值”的推手?而“第七观察站”的封存策略,是否也只是延缓,而非解决?
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他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些危险的秘密组织,而是某种……活着的、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现象生态”。钟声、晶体、粉末、符号、坐标……都是这个生态系统的不同表征。
他必须把晨星厂的经历和山谷节点的数据结合起来,形成一个更完整的警告。但他还能相信谁?老杨?还是那个冰冷的“第七观察站”机构?
也许,他需要跳出这些现有的框架,寻找一个完全独立的、能够客观评估风险并采取行动的途径。但这谈何容易。
天色渐晚。他必须再次移动,找到一个能过夜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暮色中沉默的晨星化工厂,转身,再次投入城市边缘更深的阴影之中。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震荡还在持续,但一个更清晰、也更沉重的认知已经形成:
他所追逐的真相,或许本身就是一个不断膨胀、充满未知危险的**谜题。而他的斗争,才刚刚从人与人、人与组织,升级到了人与某种不可名状的、超自然(或超科学)法则的对抗。
前路,只有更深的黑暗和更刺耳的、来自世界边缘的噪音。而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前行,成为这噪音中,一个微弱的、试图辨明方向的不和谐音。
身体的警报是在第三天拉响的。从南郊回来后一直未曾停歇的、隐在骨头缝里的酸痛,像被看不见的手骤然拧紧了发条。视野边缘开始出现不规则的、闪烁的灰斑,像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屏幕。耳鸣从若有若无的低吟,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尖锐的金属刮擦声,直接凿在脑仁上。端起水杯时,手指会不受控制地颤抖,水波漾出杯沿,洒在裤子上,留下深色的湿痕。
陈默靠在廉价小旅馆卫生间冰凉的瓷砖墙上,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皮肤蒙着一层病态的灰败。只有那双眼睛,深处还烧着一点不肯熄灭的火,但也像是风里飘摇的残烛了。
他知道这是什么。吴天霖书房里那份尸检报告的术语在他脑子里冰冷地回响:认知过载,神经功能紊乱,感官系统异常,疑似强信息污染与未知能量场暴露后遗症。他现在就是一份**样本,正在逐步验证那些纸上谈兵的危险性。晨星化工厂那场意外的、小规模的“临界阈值”扰动,辐射出的无形涟漪,终究还是追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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