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落下,翻起一捧湿润的黑土。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每一锄,陈凡都能清晰地“听”到脚下土地的欢愉。那股温和的生机顺着他的脚底涌泉穴,通过锄头这个媒介,传递到土地的每一寸肌理之中。
原本被踩得板结、坑洼不平的地面,在他的劳作下,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热毛巾温柔地敷过,迅速变得松软、平整。那些被鲜血浸染过的暗红色泥土,在生机的冲刷下,颜色迅速变淡,最终恢复了健康的黑色,泥土的腥气也被一股清新的草木芬芳所取代。
最神奇的是那些断裂的玉米秆。陈凡并没有将它们拔除,而是用锄头将它们根部的土壤细细培好。随着生机的注入,那些看似已经死去的根须,竟然重新焕发了活力,甚至在断裂的茬口处,有肉眼可见的嫩绿色芽点,正倔强地试图冒头。
这不是修复,这是重塑。
陈凡沉浸在这种与土地融为一体的感觉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古老的农耕韵律,每一次挥锄、翻土、筑垄,都像是在一张巨大的宣纸上,用最虔诚的笔触,描绘一幅生机盎然的画卷。
他体内的“土地印记”在这场“按摩”中,非但没有消耗,反而愈发活跃。每一次与土地的能量交换,都是一次双向的滋养。土地因他而复苏,他也因土地而变得更加厚重、凝实。
“扎根”期的瓶颈,似乎在这场看似平淡无奇的劳作中,被悄然无声地夯实、填满,只待一个契机,便能破土而出,迎来新的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淡淡的馨香飘来,打断了陈凡的沉思。
他抬起头,只见李秀英提着一个竹篮,正俏生生地站在田埂上。她换了一身素雅的碎花长裙,阳光透过稀疏的玉米叶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光里,美得不似凡人。
“歇会儿吧,都快中午了。”李秀英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给你熬了绿豆汤,解解暑。”
她走下田埂,将竹篮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拿出里面的瓦罐和一只干净的瓷碗。
陈凡笑着把锄头往地上一插,赤着脚走到她身边,也不客气,接过碗便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冰凉甘甜的绿豆汤滑入喉咙,瞬间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暑气。
“还是你熬的汤好喝。”陈凡抹了抹嘴,由衷地赞叹。
李秀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从篮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细细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汗珠和泥点。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珍视。
“以后……别再那么拼了。”她轻声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昨晚的事,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凶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
她没再说下去,但眼中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凡心中一暖,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放心,在这片地里,没人伤得了我。我答应过你,要守好这扇门,挣够娶你的彩礼。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李秀英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极了后山熟透的赤炎稻。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就在两人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时刻时,村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凡娃子!凡娃子!”
是老村长张大爷,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刚毅的赵虎。
张大爷跑到地头,扶着膝盖喘了半天粗气,他看了一眼焕然一新的玉米地,又看了看腻歪在一起的陈凡和李秀英,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大爷,什么事这么急?”陈凡松开手,迎了上去。
“还说呢!”张大爷一敲烟袋锅,“我听村里人说,你一大早就来拾掇这片地。昨晚到底咋回事?是不是王海亮那帮龟孙子又来找事了?”
昨夜第九局虽然封锁了现场,但那么大的动静,住在村口的几户人家多少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没事,几只野狗想来偷食,被虎子和咱家大黄给打跑了。”陈凡轻描淡写地说道。
赵虎在一旁重重点头,瓮声瓮气地补充:“凡哥说得对,就是几只不长眼的畜生,已经被我埋后山当肥料了。”
张大爷半信半疑,但看陈凡不想多说,也就不再追问。他深深地吸了口旱烟,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你现在可是咱们村的顶梁柱,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老人家的关心是实实在在的。
陈凡心中感动,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两条信息。
第一条来自巩梦书:“老师,已平安抵达京城机场,有人接应,一切顺利。”
陈凡嘴角微翘,回了个“好”字。
第二条来自赵建国,内容更短:“蛇已入笼,待宰。你安心种地,外面的风雨,淋不到小陶村。”
陈凡的眼神微微一凝。赵建国的效率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这意味着,“三指”这个潜藏的威胁,马上就要被连根拔起了。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着眼前这片被他重新“炼化”过的土地,心中豪气顿生。
外部的威胁有国家这柄利剑去斩除,而他,则要将这片家园,打造成一处真正的、固若金汤的世外桃源。
“大爷,虎子,”陈凡忽然开口,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我有个想法。”
“啥想法?”张大爷好奇地问。
陈凡指着这片生机勃勃的玉米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想在这地里,再种点东西。不为吃,不为卖。”
“那是为啥?”
“为了看门。”陈凡神秘一笑,“种一片最硬的‘篱笆’,种一堵最扎人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