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温热迅速攀升,转瞬间变得滚烫,仿佛握着的不是稻种,而是一把刚从炉膛里掏出来的铁砂。
“撒种!”
陈凡低喝一声,手腕一抖,漫天金红色的光点如雨般洒落在刚刚翻整好的土地上。
这一手“天女散花”,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巧劲。每一粒稻种落地的间距都几乎分毫不差,既保证了生长空间,又能最大程度地利用阵法汇聚来的灵气。
巩梦书看得痴了。她以前在国外的农场见过全机械化的播种,精准是精准,却带着股冷冰冰的工业味儿。哪像陈凡现在,站在田垄上,大袖一挥,竟透着股指点江山的写意风流。
“别发呆,覆土。”
陈凡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哦!来了!”巩梦书赶紧拿起锄头,小心翼翼地将旁边细碎的浮土盖在稻种上。她动作生疏,但胜在细心,生怕压坏了那些“宝贝”。
就在这时,山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凡哥!水来了!水来了!”
张铁牛挑着两只巨大的木桶,健步如飞地冲了上来。两只装满水的桶加起来少说也有两百斤,压得扁担“吱呀”作响,但在他肩上却稳如泰山,连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那水看着就冷,桶壁上挂满了细密的水珠,冒着森森寒气。正是昨天陈凡用芦苇阵净化过的那段溪水,因为阵法残留的缘故,这水比普通溪水要寒凉得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药香。
“倒!”陈凡指着刚覆好土的田垄。
张铁牛二话不说,腰马合一,双臂较劲,两桶水化作两条银龙,哗啦啦倾泻而入。
“滋啦——!!!”
水落地的瞬间,竟然发出了一声类似热油遇水的爆响。
一股白茫茫的雾气腾空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向阳坡。
“我去!这地咋开了?”张铁牛吓得往后一跳,瞪着牛眼,“凡哥,这土底下是不是通着火山啊?”
那是极寒之水遇到了极阳之种,再加上“聚灵锁气阵”锁住的地热,三者碰撞产生的激变。
雾气中,一股浓郁的、像是烤米香又夹杂着泥土芬芳的味道弥漫开来。
“看地上。”陈凡背着手,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雾气来得快,散得也快。
待白雾散去,巩梦书和张铁牛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光秃秃的红土地上,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嫩芽。
但这嫩芽不是常见的嫩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妖艳的紫红色,尖端还带着一点点金黄,迎风招展,就像是一簇簇刚刚点燃的小火苗。
从播种到发芽,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这……这这这……”张铁牛语无伦次,指着地里的苗子,“这是打了激素吗?就算是激素也没这么快吧?”
巩梦书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她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老师种的东西不一般,但这完全违背了植物生长规律啊!
“这就是‘赤炎稻’。”
陈凡蹲下身,伸指轻轻弹了一下其中一株幼苗。那幼苗竟然极有灵性地晃了晃,似乎在回应他的抚摸。
“凡哥,这米……多久能吃?”张铁牛咽了口唾沫,虽然这苗子看着怪,但那股香味实在太勾人了。
“这种稻子,名为‘七日火’。”陈凡站起身,拍了拍手,“七天抽穗,七天灌浆,七天成熟。若是灵气管够,这周期还能缩短。不过现在嘛……”
他感受了一下阵法运转的速度和地脉的承载力。
“半个月后,咱们就能尝鲜了。”
“半个月?!”巩梦书惊呼,“现在的杂交水稻最快也要两三个月吧?”
“都说了,这是‘微气候调节’加上‘特种诱变育种’。”陈凡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扯淡,“高科技,懂不懂?以后要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咱们实验室研发的新品种,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张铁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懂了,就是神仙种的米。”
陈凡:“……”
跟这夯货解释不清。
“行了,收工。”
陈凡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脚下一个踉跄。
这种逆天改命的催生,消耗的不仅是地气,更是他的心神。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力量。
“老师!”巩梦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触手之处,陈凡的手臂冰凉,全是冷汗。
“没事,低血糖。”陈凡摆了摆手,借着巩梦书的力道稳住身形,“回去睡一觉就好。铁牛,这两天你辛苦点,每天早晚各挑十担寒水上来。记住,必须是那个河湾里的水,少一担,这米就可能烧死。”
“凡哥你放心!”张铁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别说十担,就是把那河湾挑干了,我也绝不让这宝贝苗子渴着!”
……
三人回到小院时,天边已经挂起了火烧云。
林晚晴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石桌上玩手机,看到三人回来,尤其是看到陈凡那副被掏空了的样子,立刻来了精神。
“哟,陈大神医,这是去种地了还是去挖煤了?怎么虚成这样?”她嘴上损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陈凡接过水一口气喝干,没力气跟她斗嘴,直接瘫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那个……陈凡。”
林晚晴犹豫了一下,把手机凑到陈凡耳边,“刚才我又接了个电话。是省电视台的,说是想做一个关于‘新农村建设’的专题报道,点名要采访小陶村,还暗示想看看那个‘特级有机土’。”
陈凡眼皮都没抬:“推了。”
“推了?”林晚晴急了,“这可是省台啊!黄金档!上了这个节目,咱们村的知名度能翻好几倍!以后不管是卖菜还是搞旅游,那都是活招牌啊!”
作为前媒体人,她太知道这种曝光度的含金量了。
“现在的名声已经够大了,再大,就成靶子了。”
陈凡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现在的任务是深挖洞,广积粮。在我的米长成之前,任何外人都不见。”
他心里清楚。
王海亮虽然进去了,但他背后的势力还在。那个逃走的鬼叔,还有那个神秘的“老板”,就像是隐在暗处的毒蛇。
赵建国的牌子能挡住明面上的推土机,却挡不住暗地里的冷箭。
只有当小陶村真正拥有了不可替代的价值,拥有了让所有人都只能求合作而不敢掠夺的资本,那才是真正的安全。
而那两亩刚种下的“赤炎稻”,就是他手里握着的第一张王炸。
“可是……”林晚晴还想说什么。
“听他的。”
一直没说话的巩梦书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她父亲那种不容置疑的味道,“省台那边我去打招呼,让他们压一压。另外,晚晴,从今天开始,你的直播镜头只能对着院子和那只大黄狗,后山一步也不许拍。”
林晚晴愣了一下,看看陈凡,又看看突然变得强势的闺蜜,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夜色渐浓。
劳累了一天的陈凡早早回屋睡下了。
小陶村重新归于寂静。
而在后山的向阳坡上,那两亩被阵法笼罩的土地里,正发生着神奇的变化。
月光如水洒落。
那五块埋在地下的玉石,正贪婪地吞吐着月华,将其转化为精纯的阴凉之气,滋润着燥热的土壤。
而在这一冷一热的交替中,那些紫红色的幼苗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拔节、生长。
隐约间,如果贴得够近,甚至能听到那片地里传来一阵阵如同心脏跳动般的沉闷声响。
咚、咚、咚……
那是这片古老土地被唤醒的脉搏。
也是陈凡在这个地方,真正扎下的第一条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