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牛这一嗓子,把正在指挥倒车的工头吓了一哆嗦。
那个戴着黄色安全帽、平时鼻孔朝天的工头,此刻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他一边抹着脑门上的汗,一边冲着挖掘机驾驶室里的司机破口大骂:“倒!倒!你他娘的眼瞎啊?没看见那牌子吗?再往前压一寸,咱们这帮人都得进去吃牢饭!”
挖掘机轰隆隆地后退,履带卷起阵阵黄土,原本气势汹汹的钢铁巨兽,此刻竟透着一股子抱头鼠窜的狼狈劲儿。
“这……这是咋回事啊?”
老村长披着件旧中山装,手里拿着那根被盘得油光发亮的旱烟袋,挤过人群凑到陈凡身边。他老花眼看不清牌子上的小字,但认得那几个红彤彤的大字和那个像是国徽一样的标记。
“凡娃子,这牌牌是谁立的?这帮平时横得像螃蟹一样的家伙,咋见了这牌子跟见了鬼似的?”
陈凡伸手拍了拍刚才溅到身上的尘土,目光扫过那块不锈钢告示牌,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赵建国这老头,办事确实讲究效率。这哪里是告示牌,这分明就是一道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的天雷。第九局的招牌,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或许只是个看不懂的机构名称,但在天华集团这种有着复杂背景的资本眼里,那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张大爷,这是好事。”
陈凡转过身,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稳重,正好能让围观的村民都听见,“国家现在重视咱们农村生态,觉得咱们小陶村这土质特殊,有研究价值。这不,把咱们划成重点保护区了。以后啊,除了国家派来的专家,谁也别想动咱们的一草一木。”
“重点保护区?”
人群里炸开了锅,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脸上的惊愕逐渐转变成了狂喜。
“乖乖!那咱们村岂不是跟那大熊猫一样金贵了?”
“我就说咱们这地好!你看看,国家都盖章了!”
“那王海亮那个王八蛋以后是不是不敢来了?”
陈凡笑着点了点头:“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把挖掘机开进这块牌子半步。”
话音刚落,那边的工头似乎终于把车队调整好了方向。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石碑旁的陈凡,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嚣张,只剩下深深的忌惮和一丝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场面话,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钻进皮卡车,灰溜溜地领着车队绝尘而去。
尘土飞扬中,小陶村的村口重新恢复了宁静。
只有那块崭新的告示牌,在晨光下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像个沉默的卫士,死死地守住了进村的咽喉。
“行了,都散了吧。”
老村长在鞋底磕了磕烟袋锅,虽然没全听懂,但心里那是真痛快,“既然国家护着咱们,咱们就得更得把地种好!别给国家丢脸!都回家吃饭,吃完饭该下地的下地!”
村民们喜笑颜开地散去,脚步都比往常轻快了几分。
一直没说话的林晚晴,此刻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死死盯着那块牌子上的落款。
“第九局……”
她喃喃自语,脸色有些发白。作为媒体人,虽然她接触不到那个层面的核心机密,但关于这个神秘部门的传说,她在某些高端局里是听过只言片语的。那可是专门处理“非自然事件”和国家最高级安全的特殊机构,权力大得吓人。
她猛地转头看向陈凡,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震撼:“陈凡,你……你到底干了什么?这牌子……真是因为土质好?”
陈凡没有回答,只是从兜里掏出那个还没刻完的木雕,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木屑。
“不然呢?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帅?”
他瞥了林晚晴一眼,语气懒散,“别瞎琢磨了。这牌子是咱们的护身符,也是咱们的紧箍咒。以后你那个直播,要是敢乱拍什么不该拍的,小心这牌子后面的人找你喝茶。”
林晚晴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连连摇头:“不拍了不拍了!打死我也不乱拍了!”
她虽然虎,但不傻。这块牌子立在这儿,就意味着小陶村已经不是普通的农村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被纳入了国家最高级别的监管视野。
“走了,回家。”
陈凡不再理会她,扛起锄头,招呼了一声还愣在一边的张铁牛,“铁牛,今儿个别去溪边打水了。跟我去趟后山,我有活儿交给你。”
“哎!来了凡哥!”张铁牛回过神,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
回到小院,李秀英已经把早饭摆好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今天的白粥熬得格外稠,配上自家腌的流油咸鸭蛋,光闻着味儿就让人食指大动。
巩梦书也起来了,正规规矩矩地坐在石桌旁,手里还捧着一本泛黄的《本草纲目》。看到陈凡进来,她立刻站起身,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
经过昨晚的事,再加上今早那块牌子的出现,这位省城千金对陈凡的敬畏已经到了骨子里。她深知,能让那种级别的大人物亲自立牌保护,陈凡的价值,恐怕连她父亲都不曾真正看透。
“吃饭。”
陈凡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口粥。温热的米汤顺着喉咙滑下,抚平了昨夜过度消耗带来的那一丝空虚感。
“吃完饭,梦书你去趟县里。”陈凡一边剥鸭蛋,一边吩咐道,“买些玉石回来。不要那种加工好的首饰,要原石,品质不用太好,但个头要大,最好是那种没人要的边角料。”
“玉石?”巩梦书一愣,“老师您要刻章?”
“布阵。”
陈凡淡淡吐出两个字,“赵老给咱们立了外面的牌子,咱们自己家里也得有点规矩。现在的篱笆太破,挡不住真小人。我要在院子周围埋个‘聚灵锁气阵’,以后除了咱们自己人,心术不正的,连这院门都摸不到。”
巩梦书心头一震,随即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我这就去办,让我爸那个当玉石协会副会长的朋友送一车过来!”
“……”陈凡嘴角抽了抽。
送一车?
果然是狗大户的思维。
“不用那么多,几块就行。”陈凡无奈地纠正,“另外,铁牛,你去帮我把后山那块向阳坡的荒地清出来。我要扩种。”
“扩种?”张铁牛咽下嘴里的馒头,“凡哥,咱那两亩玉米还没伺候过来呢,再开荒种啥?”
陈凡放下筷子,目光投向院外那片连绵的青山。
此时正是盛夏,万物疯长。经过这段时间的灵气滋养,他那两亩“试验田”里的玉米已经长得有一人多高,叶片宽大肥厚,绿得像是要滴出油来。尤其是最中间那几株,茎秆粗壮如儿臂,隐隐透着一股紫意。
那是凡品进阶为灵品的征兆。
“种点能让人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陈凡神秘一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赵老送了我这么大一份礼,我也得回礼不是?普通的玉米虽然好吃,但想要彻底把咱们小陶村的名声打出去,还得靠那玩意儿。”
他的脑海中,《神农百草经》翻过新的一页。
那一页上,画着一株通体赤红、形如火焰的植物——【赤炎稻】。
这种稻米,生长期极短,但对地气要求极高。米粒如红宝石,食之可壮气血、强筋骨,是真正的“养生米”。
既然地气已经打通,水源也暂时解决了,那就该让这片土地,真正长出点“神话”来了。
“行了,都别愣着了。”
陈凡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骨节发出一阵爆豆般的脆响。
“吃饱喝足,干活!”
阳光洒在小院里,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
没有了挖掘机的轰鸣,没有了勾心斗角的算计,只有鸡鸣狗吠,和锄头翻动泥土的声音。
这才是陈凡想要的日子。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安心种地的同时,那块立在村口的牌子,连同那个关于“神医种地”的传说,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某个极其隐秘的圈子里发酵、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