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光者 第117章 失控边境

绝境，真正的绝境。

通讯中断，外援无望。脚下是即将爆发的、接近超凡四级巅峰的未知仪式，门外是数量不明的狂暴傀儡，身边是深陷囹圄、危在旦夕的幸存者。而“利刃”小队，包括苏澈和应天戚在内，只有六人，且已有人员负伤。

刺目的血红色光芒充斥着整个培育室，映照在每一张凝重而决绝的脸上。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让人窒息，那股从地底升腾而起的毁灭性能量，如同实质的重压，挤压着每个人的胸腔和意志。营养舱和培养罐中的“幸存者”与“肉瘤”颤抖得愈发剧烈，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那恐怖的能量撕裂、吞噬。

苏澈的眼神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恢复了钢铁般的冷静。她快速扫视环境，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撤！撤了这些人全得死！”她斩钉截铁，“必须打断仪式！‘影子’，‘匕首’，检查地面和墙壁，寻找通往下方能源室的结构弱点或入口！‘山猫’，坚持住，自己包扎！‘铁锤’，守住门口，防止傀儡再次冲击！”

队员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执行命令。受伤的“山猫”咬牙用止血凝胶和绷带处理伤口；“铁锤”将重火力光铳架在门后，死死盯着那扇不断震动、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房门；“影子”和“匕首”则如同灵猿般，在布满仪器和管线的墙壁、地面上快速敲击、探查。

应天戚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要炸开。胸口标记的灼热感从未如此强烈，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嵌在肉里，与地下那股升腾的黑暗能量产生了剧烈的共鸣！脑海中，无数混乱的碎片疯狂闪烁——林晚秋苍白的脸、扭曲的灰色肉瘤、面具人冰冷的电子音、还有那来自地底深处的、仿佛远古巨兽苏醒般的咆哮！

剧痛、混乱、恐惧……以及一种莫名的、被庞大能量源吸引的饥渴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缘，脚下就是无尽的、充满力量的黑暗深渊，只要向前一步……

“不！不能！”他猛地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清醒。他知道，一旦向标记屈服，被那黑暗能量吞噬，他或许能获得短暂的力量，但必将万劫不复，成为比外面那些傀儡更可怕的怪物。

他拼命回忆着训练时的感觉，试图调动体内那微弱的光能，构筑精神的防线。但在这滔天的黑暗能量潮汐中，他那点光能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淹没的刹那，或许是极致的压力下物极必反，或许是胸口标记在超高能环境下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全新的、无法言说的能量视觉！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变了模样。

物质的实体变得模糊、半透明，而能量的流动则成为了主宰。他看到苏澈和队员们体内流淌着温暖但相对微弱的白色光流（他们的光能），看到门外聚集着大团混乱、污浊的暗红色能量团（那些傀儡），看到营养舱和培养罐中，代表着生命本源的淡蓝色光点正在被强行抽离，汇入地面下方那个庞大无比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漩涡！

那个漩涡，就是仪式的核心！它深埋于地下，庞大无比，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和毁灭气息。无数道暗红色的能量丝线从漩涡中伸出，连接着上方的每一个“幸存者”和“肉瘤”，如同吸血鬼的吸管，贪婪地汲取着它们的能量和生命力！

而在漩涡的最深处，他隐约“看”到一个更加凝实、更加黑暗的核心，那核心散发出的波动，与他胸口的标记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纯粹！那就是“蜕凡之仪”的目标？是“午义帆”怪物想要晋升的本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种“能量视觉”的开启，带来了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头痛欲裂，但也让他瞬间把握住了关键！

“苏姐！”他强忍着大脑的撕裂感，声音嘶哑地喊道，“能量核心在正下方！很深！但它有连接线……连接到上面每一个容器！切断那些连接线，也许能打断能量的抽取！”

苏澈闻言，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她看不到能量流动，但她相信应天戚的判断！

“攻击所有营养舱和培养罐与地面连接的能量管线！快！”

“影子”和“匕首”立刻调转枪口，不再寻找结构弱点，而是对着地面那些隐约可见的、包裹着线缆的金属管道和能量传导区域猛烈开火！

“砰砰砰！嗤嗤——！”

炽白的光弹和能量束打在金属管道和地面上，炸开一团团电火花和能量乱流！一些连接线被炸断，暗红色的能量传输立刻中断，对应的营养舱或培养罐的光芒也随之暗淡下去，内部的颤抖也减缓了。

有效！

但仪式核心的能量太庞大了，被切断的连接线很快又有新的暗红能量试图重新连接。而且，他们的攻击似乎激怒了地下的存在。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暴怒与痛苦的咆哮，仿佛直接从地底深处、从每个人的灵魂中炸响！整个培育室剧烈震动起来，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仪器设备东倒西歪！

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血液般从裂缝中渗出！

“它要出来了！”应天戚失声喊道，他“看”到那个庞大的暗红能量漩涡正在急速上涌！

“所有人！向门口集结！准备强行突围！”苏澈当机立断，知道事不可为，必须保留有生力量。

然而，已经晚了。

“轰隆——！！！”

培育室中央的地面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炮弹般四射飞溅！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硫磺和腐烂气息的黑暗能量洪流，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窟窿中冲天而起！

在这股能量洪流的中心，一个庞大的、扭曲的黑影缓缓升起！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纯粹的黑暗和无数痛苦哀嚎的灵魂碎片凝聚而成，表面不断蠕动着、变化着，时而伸出利爪，时而裂开布满利齿的巨口。它的体积几乎占据了半个培育室，散发出的威压让所有人都感到呼吸停滞，动作僵硬！

这就是“蜕凡之仪”的产物？还是被仪式召唤出来的本体？

应天戚的能量视觉在这怪物面前几乎失效，只能“看”到一片吞噬一切的、极致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心那个与他标记同源的、冰冷的核心。

“愚蠢的蝼蚁……竟敢破坏神圣的仪式……”怪物的声音不再是电子合成音，而是无数重叠的、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的嘶吼，“就用你们的灵魂……来弥补损失吧！”

它挥动一条由黑暗凝聚而成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肢体，带着撕裂空间的气势，朝着离它最近的“匕首”横扫而去！速度之快，远超众人的反应！

“匕首”只来得及将光铳挡在身前，就被那巨大的力量连人带枪狠狠抽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生死不知。

“匕首！”苏澈目眦欲裂，举枪疯狂射击，光弹打在怪物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让那黑暗的躯体泛起一丝涟漪，根本无法造成实质伤害！等级的差距，太大了！

怪物发出嘲弄的咆哮，更多的黑暗触手从它体内伸出，如同死亡的丛林，朝着剩下的几人缠绕、拍击而来！

“铁锤”的重火力光铳喷射出炽热的光柱，勉强挡住了一根触手，但自己也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崩裂。“影子”凭借灵活的身法在触手间穿梭，但险象环生。“山猫”拖着伤体，奋力射击，却收效甚微。

苏澈将骨折的左臂固定在身前，右手光铳连连点射，试图找到怪物的弱点，但那片纯粹的黑暗仿佛没有任何破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众人。

应天戚看着队员们苦苦支撑，看着那怪物肆虐，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救援的林晚秋，一股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胸口的标记灼热得如同烙铁，那黑暗核心的诱惑越来越强……

“融入……黑暗……获得力量……拯救他们……”诡异的低语再次在他脑海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诱人。

不！不行！

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拼命思考着对策。能量视觉……弱点……标记……同源……

同源！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既然标记与那怪物的核心同源，那他能否……利用标记，去干扰甚至影响那个核心？哪怕只有一瞬间！

这无疑是与虎谋皮，风险极大，很可能直接被标记反噬，或者被怪物核心同化。但眼下，这是唯一可能创造机会的方法！

“苏姐！”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给我创造机会！靠近那个怪物！我有办法可能干扰它！”

苏澈猛地回头，看向应天戚，看到他眼中决绝的光芒和胸口那剧烈波动、几乎要透体而出的灰色标记。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

这太危险了！但……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火花！

“掩护他！”苏澈没有丝毫犹豫，厉声下令！她相信应天戚，也相信陈锋看人的眼光！

剩下的“铁锤”和“影子”闻言，立刻放弃了游斗，不顾自身安危，将火力集中到怪物伸向应天戚的触手上，为他的前进开辟道路！

苏澈更是直接冲到了应天戚身前，用身体和光铳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硬生生挡住了另一根拍击而来的触手！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内腑受到了震荡。

应天戚眼眶一热，来不及多想，趁着这宝贵的空隙，朝着那庞大的黑暗怪物，朝着它体内那个同源的冰冷核心，猛冲了过去！

他不再压制胸口的标记，反而主动将全部的精神力，连同那微弱的光能，孤注一掷地撞向了那个灼热的源头！

“来吧！你不是想要吗？给你！”

“嗡——！！！！！”

灰色标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威压散发，而是形成了一道凝实的、灰黑色的能量光束，如同受到牵引般，主动射向了怪物体内的那个黑暗核心！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怪物的动作猛地一僵，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咆哮。它体内的黑暗核心与应天戚射出的灰黑光束接触的瞬间，并没有发生预想中的爆炸或吞噬，而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与冲突！

仿佛两个同源但不同意志的存在，在争夺着主导权！

怪物的形态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在人形（隐约能看到午义帆的轮廓）与纯粹的黑暗团块之间扭曲切换。它的攻击变得混乱，触手胡乱挥舞，甚至偶尔会攻击到自身。

有效！应天戚的疯狂赌博，竟然真的起到了效果！

但他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标记与黑暗核心的连接，如同在他体内开辟了一条直达痛苦深渊的通道！远比深层扫描时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黑暗能量，以及属于那个怪物的混乱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倒灌入他的身体和灵魂！

“啊啊啊——！”他发出凄厉的惨叫，七窍再次流血，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与怪物类似的、不断蠕动的黑暗纹路！他的意识在迅速被污染、被同化！能量视觉中，代表他自身的那点微白光流，正在被灰黑色急速侵蚀！

他感觉自己正在滑向失控的边缘，即将彻底沦为黑暗的奴仆！

“应天戚！坚持住！”苏澈看到他惨状，心急如焚，却无法靠近，那交织的黑暗能量场形成了强大的排斥力。

就在应天戚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看向了林晚秋所在的方向。

晚秋……对不起……我可能……做不到……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黑暗即将占据主导。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他胸口那剧烈波动的灰色标记深处，那丝曾经在扫描时与他产生微弱共鸣的、古老而晦涩的波动，再次苏醒了！

这一次，它不再微弱，而是带着一种凌驾于当前混乱黑暗之上的、更加古老、更加威严的气息，如同沉眠的帝王被冒犯，散发出一丝不悦！

这股波动以标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原本与怪物核心激烈纠缠的灰黑光束，性质骤然改变！它不再仅仅是共鸣和冲突，而是带上了一种掠夺与压制的特性！

仿佛一个高级的存在，在收回逸散的力量，并惩戒不听话的分身！

“呜——！！！”

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哀嚎！它体内的黑暗核心光芒急剧暗淡，体积也开始缩小！它试图切断与应天戚标记的连接，但却发现那连接变得无比牢固，反而在疯狂抽取它的力量！

应天戚体内倒灌的黑暗能量瞬间逆转！变成了被标记强行抽取、过滤，然后……一部分融入标记本身，另一部分，竟然化作相对温和的、精纯的暗能量，反哺回他几乎枯竭的身体！

这种反哺带来的不是舒适，而是另一种极致的痛苦，仿佛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重组。但他的意识，却因此从被吞噬的边缘，硬生生被拉回了一丝！

他依旧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标记的活跃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身体充斥着狂暴的能量，但至少……他暂时没有立刻变成怪物。

而那个庞大的黑暗怪物，在标记的突然“反水”和掠夺下，气息骤降，形态也维持不住，开始崩溃、缩小！

苏澈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就是现在！全力攻击它的核心！”

所有还能战斗的队员，将剩余的光弹和能量，毫无保留地倾泻向那个因为力量被抽取而暴露出来的、不断闪烁的黑暗核心！

“轰轰轰——！”

在密集的集火下，失去了大部分力量支撑的黑暗核心，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猛地炸裂开来！

剧烈的能量冲击波将整个培育室掀得人仰马翻！所有的营养舱和培养罐在冲击中纷纷破裂，淡绿色的液体和灰色的肉瘤残骸四处飞溅！

怪物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湮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

仪式……被强行中断了。

培育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液体滴落、电弧噼啪的声音，以及幸存者们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苏澈拄着光铳，勉强站稳，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又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周身缠绕着不稳定灰黑能量、生死不知的应天戚，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复杂，以及深深的忧虑。

他们阻止了一场灾难，但代价……太大了。

而应天戚体内那个被再次强化的标记，以及他此刻的状态，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