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歧路问心 第20章 蝙蝠惊魂

黑石洞的入口像头巨兽半张的嘴，腥冷的风从深处卷出来，裹着腐叶与湿泥的气味，吹得人后颈发僵。小凡缩了缩脖子，手里的烧火棍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这棍子还是离开青云山时，田灵儿塞给他的，说“凡哥儿胆小，拿根棍子壮壮胆”，此刻攥在手里，倒真成了唯一的依靠。

同行的几个青云弟子正忙着点燃火把，橙红色的火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照亮了洞顶垂下的钟乳石，像倒悬的冰棱，透着森然的白。为首的林师兄咳嗽了两声，火把往洞里探了探：“进去后都机灵点，据说这黑石洞深处有千年蝠妖，咱们只探外围，见了岔路就做记号，别乱闯。”

小凡跟在最后头，踩着前人留下的脚印往前走。洞壁上满是湿滑的苔藓，踩上去“吱呀”作响，像有人在暗处磨牙。他偷偷数着身边的人，除了林师兄，还有三个同门，都是比他入门早的师兄师姐，此刻正低声说笑，没人留意他这捏着烧火棍的小师弟。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火把的光芒也仿佛被冻住了，只能照亮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忽然有人“哎呀”一声低呼，小凡凑过去看，只见地上躺着具半腐烂的兽骨，肋骨间还卡着几片黑色的羽毛，被火把一照，泛着油亮的光。

“是蝙蝠的毛。”林师兄用剑挑了挑那羽毛，眉头皱了皱，“这洞果然有大群蝙蝠栖息，都打起精神，别惊动了它们。”

话音刚落，洞顶忽然传来“簌簌”的轻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岩壁上飞快爬过。众人顿时噤声，火把齐刷刷往上照——只见无数灰黑色的影子在钟乳石间窜动，小的像拳头，大的竟有半人高，圆滚滚的身子裹着油亮的皮毛，正是蝙蝠！

“别出声！”林师兄压低声音，长剑出鞘的瞬间，带起一阵冷风。

可已经晚了。不知是谁的火把没拿稳，“啪”地撞在岩壁上，火星溅起的瞬间，洞顶的蝙蝠群像被惊扰的乌云，“嗡”地一声炸开！黑压压的一片从头顶压下来，翅膀扑打的声音混着尖利的嘶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快跑！”林师兄喊了一声，挥剑劈开身前的几只蝙蝠，带头往洞穴深处冲。其他人慌忙跟上，火把在混乱中撞来撞去，光怪陆离的影子在岩壁上扭曲，更添了几分诡异。

小凡被人群推搡着往前跑，手里的烧火棍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差点脱手。他踉跄着往前扑，膝盖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等他捂着膝盖爬起来时，才发现身边的人都跑远了，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火把掉在脚边，火苗舔着地面的苔藓，发出“噼啪”的轻响。

而头顶的蝙蝠群，正盘旋着往下压。

“师……师兄！”小凡吓得声音发颤，连滚带爬地想往前追，可刚跑两步，就被一只俯冲下来的蝙蝠盯上了。那蝙蝠展开翅膀足有三尺宽，尖利的爪子闪着寒光，直扑他的面门！

他下意识地举起烧火棍去挡，就在棍身与蝙蝠爪子相触的瞬间，烧火棍忽然微微发烫，棍身上原本模糊的纹路竟亮起淡淡的金光！那蝙蝠像是被什么烫到，怪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洞壁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小凡愣在原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更多的蝙蝠已经围了上来。它们显然把这个落单的少年当成了最好的猎物，黑压压的翅膀几乎遮住了火把的光，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他头晕眼花。

“别过来……别过来……”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烧火棍被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就在这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是揣了个暖炉。他低头一看，只见衣襟下露出的镇魂玉正泛着柔和的微光，那光芒不像火把那样刺眼，却带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像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

更奇怪的是，当那微光扩散开来时，原本凶神恶煞的蝙蝠群忽然躁动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翅膀拍打的频率越来越快，却迟迟不敢再往前靠近。有几只胆子大的试着俯冲，刚进入微光的范围，就像被无形的墙撞了一下，尖叫着退了回去，翅膀上的绒毛竟簌簌掉了几片。

小凡又惊又喜，下意识地把烧火棍举得更高。棍身的金光与镇魂玉的微光交织在一起，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圈。蝙蝠群在光圈外盘旋嘶吼，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看似薄弱的屏障，渐渐地，不知是畏惧还是厌倦，它们开始分批散去，翅膀扑打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洞穴深处的黑暗里。

直到最后一只蝙蝠的影子消失，小凡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透了他的道袍，贴在背上冰凉刺骨，可胸口的镇魂玉和手里的烧火棍，却依旧带着暖暖的温度，像两个沉默的守护者。

“你没事吧？”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像冰珠落在玉盘上，脆生生的，却带着股疏离的寒意。小凡猛地回头，只见火把的光芒里，站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

她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火光映得泛着柔和的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的仙剑，剑身通体莹蓝，此刻正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剑穗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是小竹峰的陆雪琪。

小凡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结结巴巴地说：“陆……陆师姐，我没事，谢……谢谢师姐关心。”

陆雪琪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烧火棍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棍子看着平平无奇，就是根普通的青竹，可刚才隐约闪过的金光，却不像是凡物该有的气息。她又扫了眼小凡的胸口，衣襟下的微光已经散去，只能看到一块玉佩的轮廓，透着温润的质感。

“刚才……是你的东西震退了蝙蝠？”她开口问道，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小凡这才想起刚才的异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这棍子忽然发烫，还有……还有这块玉，也亮了起来。”他说着，把烧火棍递过去想让她看看，可递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这棍子又旧又脏，哪配让陆师姐碰？又慌忙缩了回来，脸颊涨得通红。

陆雪琪没在意他的窘迫，目光在烧火棍和他胸口的玉佩间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她自幼在小竹峰修行，见过的奇珍异宝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组合——一根看似普通的烧火棍，一块不起眼的玉佩，竟能散发出震慑邪物的力量，而且这力量虽不霸道，却异常纯粹，带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林师兄他们往那边去了。”她抬手往洞穴深处指了指，白衣在火光中轻轻晃动，像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雪莲，“快跟上吧，这里不安全。”

“哦，好。”小凡连忙捡起地上的火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心里忽然想起入门时听师兄们说的话——小竹峰的陆师姐是青云门百年难遇的奇才，性子冷傲，修为高深，连几位长老都对她赞不绝口。

刚才那样凶险的场面，她竟像是毫不在意，脸上连点波澜都没有。小凡偷偷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烧火棍，又摸了摸胸口的镇魂玉，忽然觉得，这两样跟着自己多年的东西，好像藏着什么秘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火把的光芒在岩壁上拉得很长，将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洞穴深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兽吼，却再也没见到蝙蝠的踪迹。小凡走在后面，看着陆雪琪握着仙剑的手，那双手白皙纤细，指尖却稳得像磐石，忽然觉得，刚才蝙蝠群袭来时，若是换了陆师姐，怕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吧。

而走在前面的陆雪琪，看似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后的少年。他捏着火把的手还有些抖，显然是刚才受了惊吓，可握着烧火棍的样子却很用力，像是那棍子能给她无穷的勇气。

尤其是想起刚才那道温和的微光，她心里忽然泛起一丝疑惑。镇魂玉她听说过，是青云门弟子入门时长辈所赠，用以安神定魂，却从未听说有震慑邪物的功效。而那根烧火棍……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气息，却一时想不起来。

“对了，陆师姐，”小凡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道，“刚才……为什么那些师兄们跑的时候，不等等我啊？”

陆雪琪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些：“危急关头，人往往先顾着自己。你不必放在心上。”

小凡“哦”了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印。火把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失落，却很快被他摇了摇头甩开——田灵儿师姐说过，凡哥儿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能总指望别人。

陆雪琪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火光中晃动，忽然想起自己刚入小竹峰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遇到危险时，师父总会挡在她身前，说“雪琪，别怕”。她握紧了手里的仙剑，剑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

洞穴深处的风依旧阴冷，却仿佛不再那么可怕。小凡跟着陆雪琪的脚步，手里的烧火棍和胸口的镇魂玉，还残留着刚才的温度，像两个无声的承诺，告诉他：别怕，有我们在。

而他不知道的是，陆雪琪偶尔回头时，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次数，已经比看向前方的次数多了几分。那根平凡的烧火棍，那块普通的镇魂玉，还有这个看似怯懦却异常坚韧的少年，在这黑石洞的惊魂时刻，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