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歧路问心 第19章 古窟外围

青云山的晨雾还没完全散尽，带着水汽的风裹着竹叶的清苦，在山坳里打了个转，又往万蝠古窟的方向飘去。试炼队伍的脚步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玄色、浅青、深蓝的道袍在山道上蜿蜒，像条色彩斑驳的带子，朝着山坳深处的黑暗挪动。

万蝠古窟的入口藏在藤蔓深处，粗壮的藤条相互缠绕，织成密不透风的帘幕，只在中间留出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缝隙。缝隙里黑漆漆的，像巨兽张开的暗哑喉咙，潮湿的霉味混着蝙蝠的骚气顺着风往外涌，连阳光落在藤蔓上，都像是被吸走了暖意，只剩冷森森的光，照得人心里发毛。

赵无声站在最前，玄色道袍的下摆沾了些晨露，手里的黑色念珠转得飞快，木质的珠子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的目光扫过各脉弟子，最后落在第三组的方向——玄真堂弟子周通正站在组前，脸上那道从额头划到下颌的疤痕在晨光里格外狰狞，像条蛰伏的蜈蚣。

“周通。”赵无声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风都像是被这声音冻住了几分，“你组负责殿后，务必看好队伍，别让任何人掉队，尤其是……某些特殊弟子。”他刻意加重了“特殊”两个字，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小凡的方向飘了飘。

周通立刻会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露出两排泛着寒光的牙齿。他朝着赵无声拱手，动作夸张却没几分恭敬：“长老放心，弟子定不辱命！保证把人‘看好’，绝不让他给队伍惹麻烦。”

话音刚落，周通就转过身，目光像鹰隼盯着猎物似的，直直射向人群后的张小凡。小凡穿着大竹峰的浅灰色道袍，手里提着个布包，布包的边角被磨得发白，里面装着田不易给的清心丹和地图，沉甸甸的压在肩上。他本就因为赵无声的刻意针对有些不安，此刻被周通这么盯着，心里更发慌，下意识地往宋大仁身后躲了躲。

“张小凡，你出来。”周通的声音像淬了冰，在晨雾里炸开，“你修为最浅，木剑又不是什么利器，就站在队尾吧。也好让前面的师兄们先清开路障，免得你拖慢进度，耽误了大家的试炼。”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风回峰的弟子凑在一起小声嘀咕，通天峰的几个少年则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只有大竹峰的弟子脸色沉了下来。宋大仁立刻上前一步，粗布道袍的领口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周师兄，小凡虽入门晚，却也练熟了‘劈山式’和‘刺剑式’，应对普通妖兽绰绰有余。队尾太危险，常有落单的魔物出没，让他站中间更稳妥些。”

“危险？”周通嗤笑一声，手里的铁剑往地上一敲，“笃笃”的声响在山坳里回荡，惊飞了枝头的几只麻雀。“宋师兄这话就不对了——试炼本就是要磨练心性，连这点危险都怕，还来什么万蝠古窟？难不成是身上的‘邪力’怕见光，不敢走前面，怕被魔物认出来？”

最后一句话像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小凡心上。他攥着布包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布包里的信号弹硌着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他想反驳，想说自己没有邪力，想说自己不怕危险，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田不易出发前反复叮嘱，别跟玄真堂的人起冲突，忍过这三天就好，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口舌之争惹麻烦。

小凡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委屈，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我站这里就好，谢谢周师兄提醒。”说完，他提着布包，慢慢往队尾走。浅灰色的道袍在人群边缘显得格外单薄，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宋大仁还想再说，却被旁边的吴大义拉住。吴大义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气息吹得宋大仁的耳朵发痒：“别冲动，玄真堂的人就是故意找茬。你现在跟他们争，只会让周通更针对小凡，说不定还会被扣上‘抗命’的帽子，到时候更麻烦。”

宋大仁咬着牙，指节捏得“咯咯”响，看着小凡孤零零站在队尾的背影，只能不甘心地退回去。他往小凡的方向挪了挪，尽量离队尾近些，心里暗下决心，要是周通敢找小凡麻烦，就算违反规矩，他也要护着小凡。

陆雪琪站在第二组中间，浅青色的道袍衬得她肤色更白，手里的天琊剑斜挎在腰间，剑穗上的白绸被风扯得飘起，像片欲言又止的云。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握着剑柄的手悄悄收紧，指腹能感觉到剑鞘上细密的云纹，凉得有些扎手。

水月大师出发前的叮嘱还在耳边——“别卷入是非，玄真堂的人不好惹，你只要顾好自己，平安完成试炼就好”。可看着小凡被刻意排挤，像个被丢弃的孩子，她心里还是莫名发沉。她想起上次小比时，小凡拼尽全力接住李洵“落雁式”的模样，那时候的少年眼里满是倔强，一点都不像会勾结邪祟的人。

“好了，别耽误时间！”赵无声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各组组长带好自己的人，按路线进入古窟，三天后在此集合，迟到者按门规处置！”

话音刚落，五组弟子就跟着各自的组长，依次往古窟入口走。周通故意放慢脚步，等其他组的人都走进入口，才对着第三组的弟子挥手：“都跟上！谁要是敢掉队，别怪我按规矩办事！”他说这话时，眼睛却盯着小凡，像是在警告他别耍花样。

队伍缓缓进入洞口。藤蔓刮过衣料，发出“沙沙”的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暗中拉扯。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最后只剩石壁上零星的发光苔藓泛着幽幽的绿光，勉强照亮脚下凹凸不平的路。蝙蝠的嘶叫声从深处传来，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时不时还有几滴冰凉的水珠从头顶的石壁上滴落，砸在脖子上，激得人打寒颤。

小凡走在队尾，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他记得田不易给的地图上标注，入口附近常有“毒牙鼠”出没，这种魔物半人高，皮毛坚硬如铁，门牙还带着剧毒，被咬一口轻则头晕，重则昏迷。他握紧手里的木剑，剑鞘上的木纹被指尖反复摩挲，试图从熟悉的触感里找点安心。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忽然传来周通的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警惕：“停！前面有魔物，大家戒备！”

弟子们立刻停下脚步，纷纷握紧武器。大竹峰的弟子举起木剑，风回峰的几个少年则掏出了符箓，连陆雪琪都将手按在了天琊剑的剑柄上，指尖泛着白。

借着绿光看去，只见前方的石头上趴着五只毒牙鼠。它们的灰黑色皮毛上沾着黏液，在绿光下泛着恶心的光泽，两颗长长的门牙突出唇外，泛着寒光，显然是刚捕食过，嘴角还挂着暗红色的血渍。

“这些毒牙鼠皮糙肉厚，还带剧毒，大家小心应对！”周通说着，却没立刻动手，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后的弟子往前推了推。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队尾的小凡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像只等着看戏的狐狸：“张小凡，你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没邪力吗？正好，这些魔物交给你清理。也让大家看看，大竹峰的弟子到底有几分本事，是不是只会躲在别人身后。”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小凡身上，像无数根针，扎得他后背发紧。有好奇，有怀疑，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毕竟“身上有邪力”的传言早就传开，谁都想看看，这个被赵无声特殊“关照”的弟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宋大仁立刻往前冲了两步，挡在小凡身前，粗声粗气地说：“周师兄，你这是故意刁难！毒牙鼠至少有五只，小凡只有木剑，连铁剑都劈不开它们的皮毛，怎么可能打得过？要清理也该大家一起上，哪有让一个人单挑的道理！”

“一起上？”周通打断他，语气里满是嘲讽，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宋师兄这是看不起张小凡，还是觉得他连几只魔物都对付不了，只能靠别人保护？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趁早认输回去，别在这儿浪费资源，耽误大家的试炼进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弟子，像是在寻求认同：“再说了，试炼本就是要考验个人能力，要是什么都靠别人，还练什么剑，学什么心法？不如直接回山坳里种地，还安全些！”

小凡看着周通挑衅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些龇牙咧嘴的毒牙鼠——它们似乎被人的声音激怒了，正用爪子刨着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随时可能扑上来。他深吸一口气，从宋大仁身后走出来，握紧手里的木剑，按照田不易教的“劈山式”起手式，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木剑横在胸前，剑尖微微下垂：“不用麻烦大家，我来对付它们。”

宋大仁还想阻拦，却被小凡摇了摇头。小凡知道，现在争辩没用，只会让周通更得寸进尺，倒不如干脆点，就算打不过，也不能让人看扁了大竹峰的弟子。

他径直朝着毒牙鼠走去，脚步不算快，却很稳。最前面的毒牙鼠立刻有了反应，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后肢蹬地，带着腥气的爪子直抓他的胸口。小凡早有准备，侧身躲开，同时挥剑劈向毒牙鼠的脊背——“嘭”的一声闷响，木剑撞在毒牙鼠的皮毛上，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连血都没见，反而震得他手腕发麻。

“哈哈哈！”周通的笑声在洞里回荡，像破锣敲在石头上，刺耳得很，“这就是大竹峰的剑法？连魔物的皮都破不了，还敢说自己不是废物？我看你身上哪是什么邪力，根本就是没开窍的笨力！”

周围传来低低的哄笑，风回峰的几个弟子甚至还吹起了口哨。小凡的脸瞬间涨红，不是羞的，是气的。他咬紧牙关，再次挥剑，朝着毒牙鼠的脑袋劈去——可毒牙鼠的动作比他快，轻轻一躲就避开了，还趁机用尾巴扫了他的腿，疼得他差点摔倒。

毒牙鼠被彻底激怒了，五只魔物一起扑上来，爪子和牙齿同时朝着小凡招呼。小凡只能不断躲闪，木剑在手里挥舞，却始终伤不到毒牙鼠分毫。他的动作越来越乱，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石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突然，一只毒牙鼠绕到他身后，爪子狠狠划在他的胳膊上——“嗤啦”一声，道袍的袖子被划破，一道血痕立刻露了出来，鲜红的血珠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地上，瞬间被毒牙鼠的鼻子捕捉到。它们的眼神更兴奋了，扑得也更凶。

“小凡！”宋大仁急得眼睛都红了，就要冲上去帮忙，却被周通死死拦住。周通的手像铁钳，扣着宋大仁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威胁：“宋师兄，试炼规矩，各人应对各人的魔物，你要是插手，就是违规！按门规可是要关禁闭，罚抄心法一百遍的，你想替他受罚？”

宋大仁气得浑身发抖，却挣不开周通的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凡被毒牙鼠围攻，看着他的胳膊不断添上新的伤口，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陆雪琪站在第二组的队伍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握着天琊剑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剑穗上的白绸被风吹得飘起，又落下。她能看出，小凡的剑法很扎实，每一招都符合“青云剑法”的要义，只是木剑太普通，根本破不了毒牙鼠的防御，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毒牙鼠咬伤，染上剧毒。

水月大师的叮嘱还在耳边——“别卷入是非，玄真堂不好惹”。可看着小凡越来越狼狈的身影，看着他明明快撑不住了，却还在咬牙坚持，她心里的犹豫渐渐被压了下去。青云门的弟子，不该见死不救，更不该任由同门被人刻意刁难，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

就在这时，小凡忽然想起田灵儿教他的“运气助剑”。田灵儿说，遇到硬茬子时，要将丹田的气引到手臂，借着灵力增强剑的力道，就算是木剑，也能发挥出几分威力。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按照心法的法门，慢慢引导丹田的气往手臂流——刚一动念，怀里的木牌就轻轻热了一下，暖意顺着经脉窜到手腕，像股小水流，瞬间驱散了手腕的麻木。

他猛地睁开眼睛，握紧木剑，朝着最近的一只毒牙鼠劈去——这次的木剑带着灵力，剑身上甚至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咔嚓”一声脆响，木剑竟直接劈在了毒牙鼠的脊背，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黑血瞬间流了出来，溅在石头上，发出“滋滋”的响。

毒牙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很快没了动静。其他几只毒牙鼠见状，明显怂了，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小凡，再也不敢轻易扑上来。

小凡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火辣辣地疼，可他没再管。他握着木剑，剑尖指向剩下的毒牙鼠，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他不能输，不能让周通看扁，更不能给大竹峰丢脸。

周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被墨汁染过。他没想到小凡真的能伤到毒牙鼠，而且看那灵力的波动，竟比普通的新入门弟子强了不少，根本不像传言里“没开窍”的样子。他不甘心，又想找茬，于是故意提高声音：“还有四只呢！别以为伤了一只就完事了！要是连这些都清理不了，趁早认输回去，别在这儿硬撑！”

说完，周通悄悄弯下腰，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趁着众人不注意，朝着最旁边的毒牙鼠扔去——石头砸在毒牙鼠的身上，发出“嘭”的一声。那只毒牙鼠瞬间被激怒，发出一声嘶叫，后腿蹬地，以比之前快一倍的速度朝着小凡猛扑过去，爪子直抓他的脸。

小凡没防备，被毒牙鼠扑了个正着。锋利的爪子死死抓住他的肩膀，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毒牙鼠的牙齿泛着寒光，朝着他的脖子咬去，腥气扑面而来，熏得他头晕。

他心里一紧，赶紧用木剑抵住毒牙鼠的喉咙，同时用尽全力往后推——可毒牙鼠的力气太大，他的手臂渐渐发抖，木剑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锋利的牙齿几乎要碰到他的皮肤。

“住手！”

陆雪琪终于忍不住，拔出天琊剑。一道寒光闪过，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咻”的轻响，直接劈向毒牙鼠的脑袋。“咔嚓”一声脆响，毒牙鼠的脑袋被劈成两半，黑血溅了一地，温热的液体溅在小凡的道袍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周通的脸色骤变，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又青又白。他指着陆雪琪，声音都在发抖：“陆师妹，你敢违规插手？你知道这违反试炼规矩吗？”

“周师兄，”陆雪琪收起天琊剑，剑穗上的白绸轻轻晃动，她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试炼规矩是应对魔物，磨练心性，不是看着同门被魔物伤害而见死不救。张小凡已经伤到了一只毒牙鼠，剩下的几只明显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我出手帮忙，不算违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弟子，声音提高了几分：“更何况，刚才是谁用石头激怒魔物，故意让张小凡陷入危险，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这也算‘遵守规矩’，那这试炼，不如改成‘针对同门’的闹剧，更直接些。”

周围的弟子纷纷附和，风回峰的曾书书甚至还喊了声“陆师妹说得对”。通天峰的几个弟子也点了点头，看向周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满——大家都是来试炼的，不是来看人欺负同门的。

周通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狠狠瞪了小凡一眼，又看了看陆雪琪，眼神里满是怨毒，却只能咬着牙道：“算你运气好！张小凡，赶紧把剩下的魔物清理了，继续往前走，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小凡看着陆雪琪，心里满是感激。他想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