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的暗银色雾气重新开始弥漫。
门后的存在似乎暂时停止了扩张,那双巨大的眼睛依旧悬在门缝之后,冰冷地注视着这片被污染的区域。但那些已经涌出的雾气并未消散,反而像某种活着的沼泽,缓慢而持续地侵蚀着周围的空间结构。突击舰的残骸在雾气中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金属外壳大片剥落、融化,露出里面同样在迅速朽坏的骨架。
祁曜捧着那颗封存着林凯的结晶,像捧着一块滚烫的炭,却不敢有丝毫松懈。雷霆在他周身跳跃,驱散着试图靠近的雾气,但他能感觉到,力量的消耗已经到了极限。灰烬摇篮的重创尚未痊愈,刚才与净化者、仲裁者以及门后意志的连番对抗,更是榨干了他最后一点潜力。
每呼吸一次,肺部都像被刀割。
每前进一步,骨骼都在呻吟。
但他不能停。
身后,还有人在等他。
雷霆撕裂粘稠的雾气,祁曜艰难地跋涉回突击舰残骸旁。舰体已经倾斜,外壳腐蚀了大半,透过破口能看见内部闪烁的电弧和升腾的烟雾。老枪和铁砧正在用最后的规则切割刃,勉强维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气密区”,里面是瘫坐在地上的周维安,以及趴在控制台前、手指仍在飞速操作的阿雅。
“祁曜!”周维安第一个看到他,挣扎着站起,目光立刻落在他掌心的结晶上,“林凯他……”
“封在里面了。”祁曜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没死透……但和死了也差不多。”
他将结晶小心地递过去。周维安用颤抖的手接过,医疗装甲的扫描模块立刻启动,但反馈回来的数据一片混乱——结晶内部同时存在着至少三种截然不同的规则特征,彼此纠缠、对抗、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根本无法解析。
“无法评估生命体征……但‘存在性’没有彻底消散……”周维安咬着牙,将结晶紧紧抱在怀里,“至少……还有希望。”
“希望?”老枪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们他妈连自己能不能活过下一分钟都不知道,还希望?”
他说的没错。
突击舰彻底报废。跃迁信标失效。周围的空间被暗银色雾气侵蚀得千疮百孔,连最基本的规则都变得混乱。即使他们现在能找到一艘完好的飞船,也未必能在这种环境下安全航行。
更不用说,那扇门还在那里。
门后的眼睛还在看着。
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次伸出爪子。
“阿雅。”祁曜走到控制台前,“还有办法吗?任何办法。”
阿雅的手指没有停。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那些数据来自突击舰残存的传感器,也来自她个人终端里辰博士留下的加密数据库。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破碎的控制面板上,炸开细小的电火花。
“有一个……”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绷紧,“逻辑族‘守炬人’协议在消散前,最后传回了一段信息……关于辰博士留下的‘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祁曜皱眉。
“辰博士在离开前……在避难所的中枢数据库里,埋藏了一个最高权限的指令包。指令内容……是当特定条件触发时——比如他本人失联、同时检测到‘门’的规则波动——就自动向一个预设坐标发送‘归途信标’,并启动避难所深层的‘文明火种紧急传送协议’。”
阿雅调出一段极其复杂的编码。
“信标发送的目标坐标……不是逻辑族堡垒,也不是铸星议会避难所。而是……观察者议会第七席的私人观测台坐标。”
“什么?!”老枪瞪大眼睛,“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阿雅摇头,“指令包里有辰博士留下的注释……他说,第七席的观测台,本质上是一个高度稳定的‘规则锚定点’,连接着观察者议会的内部网络。向那里发送信标,不是为了求救,而是为了……引起注意。”
“引起注意?”
“对。”阿雅深吸一口气,“辰博士认为,观察者议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第七席的激进净化派只是其中一股势力。如果‘门’的威胁真实显现,如果人类文明展现出足以对抗‘门’的‘韧性’和‘价值’……那么议会中其他派系——比如主张‘引导与筛选’的派系——可能会介入,重新评估局势,甚至……提供有限的援助。”
她抬起头,看向舷窗外那扇巨大的门。
“而‘门’的显现,以及林凯刚才那一波‘反向污染’造成的规则震荡……很可能已经触发了观察者议会的监控警报。现在,向第七席观测台发送信标,等于是在向整个议会‘喊话’——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告诉他们第七席的计划已经失败,告诉他们……有一个文明,正在‘门’的威胁下,用尽最后的力量挣扎求存。”
“所以……这是一场赌博。”周维安明白了,“赌观察者议会里,还有讲道理的人?”
“赌他们……至少愿意听听我们的故事。”阿雅点头,“指令包还附带了一份压缩数据——里面是避难所从成立到现在的全部关键记录,包括我们如何应对末世、如何整合幸存者、如何发展科技、如何面对神谕和终末教团、如何在灰烬摇篮牺牲、如何在荒芜之地获取证据、以及……刚才林凯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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