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临江城的喧嚣终于沉寂下去,只余沧澜江水拍打岸堤的哗哗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天字一号院内灯火已熄,唯有檐下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晃,将院中翠竹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如同潜伏的鬼魅。
陆然并未入睡。
他盘膝坐在窗边榻上,双目微阖,看似入定调息,实则神识已如蛛网般悄然铺开,将整座院落乃至周边五十丈内的风吹草动尽数纳入感知。
眉心那朵琉璃莲印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润的微光,心田中,六瓣金莲虚影缓缓旋转,莲心处的琉璃心火静静燃烧,火焰深处那缕黑气如游鱼般盘绕,与心火形成一种奇异的共生平衡。
忽然——
“沙……”
极轻极细的声响,从院墙外传来。
不是风吹落叶,也不是虫豸爬行,而是某种柔软黏腻之物滑过青砖的摩擦声。紧接着,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息,像是腐坏的蜜糖混着铁锈味。
来了。
陆然睁开眼,眼中琉璃光泽一闪而逝。
他起身,推开房门,走到院中。
月光被薄云遮掩,星光黯淡,院中光线昏暗。但在他眼中,一切清晰如昼——只见院落四角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
是蜘蛛。
每一只都有铜钱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背甲上生着暗红色的诡异花纹,八只细长的节肢移动时悄无声息。它们从墙缝、地砖缝隙、甚至竹叶背面钻出,如同潮水般向院落中央汇聚,数量之多,眨眼间已覆盖了半个庭院的地面。
五毒教,鬼面蛛婆的“蚀骨黑蛛”。
这种毒蛛以腐肉为食,口器能分泌麻痹神经、腐蚀血肉的毒液,更可怕的是它们背上的暗红花纹——那是被巫蛊之术祭炼过的“蚀魂纹”,被咬中者不仅肉身溃烂,魂魄也会被蛛毒侵蚀,最终化为浑浑噩噩的傀儡。
“吱吱——”
蛛群中响起尖锐的嘶鸣,如同金属刮擦。所有黑蛛同时昂起前半身,口器开合,对准了站在院中的陆然。
下一瞬,蛛群暴起!
数以千计的黑蛛如同黑色浪潮,凌空扑向陆然!它们在空中张开细长的节肢,口器喷出淡紫色的毒雾,毒雾所过之处,青砖地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冒出缕缕青烟!
毒雾先至,蛛群随后。
这是鬼面蛛婆的惯用杀招——以毒雾遮蔽视线、麻痹感知,再以蛛群一击毙命。不知多少筑基修士,甚至初入金丹者,都栽在这一手之下。
陆然却连脚步都未移动。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嗡——”
一点温润的琉璃光芒在他掌心亮起。
初时如豆,转眼间便化作一团拳头大小的琉璃色火球。火球并不炽烈,反而有种玉石般的温润质感,静静悬浮在掌心之上。
然后,陆然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翻掌,向下轻轻一按。
“呼——”
琉璃火球无声炸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炽热狂暴的火浪,只有一片薄如蝉翼、却覆盖整个院落的琉璃色光幕,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光幕触及毒雾的瞬间,淡紫色的毒雾如同冰雪遇沸油,“嗤嗤”声中迅速消融、净化,化为无色无味的青烟散去。
而扑来的黑色蛛群,在触碰到光幕的刹那——
“噼啪……噼啪……”
细密的爆裂声接连响起。
每一只黑蛛都在琉璃光幕中僵住,背甲上的暗红蚀魂纹疯狂闪烁,试图抵抗,但仅仅坚持了半息,便连同整个蛛身一同炸开,化为无数黑色粉末,簌簌落地。
眨眼间,铺天盖地的蛛群,尽数湮灭。
院中重归寂静,只余地面一层薄薄的黑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被净化后的淡淡腥气。
陆然收手,琉璃光幕随之敛去。他抬眼望向院墙东南角的阴影,淡淡道:
“鬼面蛛婆,既已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阴影中,传来一声干涩如破风箱般的嘶笑:
“咯咯咯……好小子,果然有点门道。”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个身穿墨绿色苗疆服饰的老妪,头发稀疏花白,在脑后挽成个小小的发髻,插着一根乌黑的骨簪。她脸上皱纹密布如同老树皮,最骇人的是右半边脸——从眼角到下巴,布满了暗紫色的扭曲疤痕,疤痕下隐隐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活物。
正是五毒教长老,鬼面蛛婆。
她手中拄着一根通体漆黑、顶端雕成蜘蛛形状的拐杖,蜘蛛八只眼睛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在夜色中幽幽发光。
“能一眼看破老身的‘蚀骨黑蛛阵’,还能以如此温和的手段将其净化……”鬼面蛛婆那双浑浊的老眼盯着陆然,眼中闪过贪婪与忌惮交织的神色,“小子,你修的不是寻常道法。这火焰……有古怪。”
陆然神色平静:“蛛婆深夜来访,就为说这些?”
“自然不是。”鬼面蛛婆咧嘴笑了,露出稀疏发黑的牙齿,“老身是来取你性命的。有人出了大价钱,要你的脑袋,还有……你身上那古怪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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