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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都市 > 坐在轮椅上的我可以拨动引力 > 第37章 外出的游子重要回归家中

艾瑞安学院的理论物理III考场,巨大的阶梯教室沐浴在午后慵懒的金色阳光里。高耸的拱形窗外,沉星湖幽蓝的水体折射出的光线在光洁的复合地板上投下晃动的波纹,为这严肃的空间增添了几分不真实的静谧。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的油墨味、臭氧的微涩(隔壁能量实验室的馈赠),以及…一种名为“考试”的独特压力分子。

教室里空荡了许多。对于“基石”小队的核心成员们而言,这种传统的纸笔(或光屏)笔试,早已是昨日黄花。阿黛拉此刻大概率在熔炉室深处,用指尖5000c的等离子流在特种合金板上蚀刻着她的解题思路——那字迹恐怕比她的熔炉还要灼热狂放。

洛伦佐的金丝眼镜后,“秩序之眼”核心大概正以量子纠缠的速度,同时批阅着十份不同维度的试卷。

西里尔或许正静立在风暴模拟场的风眼中心,用精准到微米级的气流扰动,在悬浮的沙砾上勾勒答案。

埃利安?时间对他而言是流淌的画卷,考试大概只是他琥珀色右眼中一闪而过的某个确定分支。

里奥?你确定他是考生还是考官?

唯有伊莱文·阿斯特和菲力,作为相对“新晋”且能力本源与空间物理深度交织的成员,被帕西瓦尔教授以“夯实理论基础,理解力量本质”为由,“请”到了这间空旷的考场,面对着光屏上投射出的、密密麻麻的理论试题。

伊莱文坐在他那辆线条流畅、哑光表面流转着星辉的“星尘”轮椅中,停在靠窗的专属位置。阳光恰好落在他黑色的发梢,晕染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冰蓝色的眼眸沉静得如同贝加尔湖最深处的冰层,专注地扫过一道道题目。指尖的量子绘图笔在虚拟答题区轻盈舞动,留下精确而优美的轨迹。

《论非均匀引力场下“星尘”轮椅内置缓冲器的应力分布函数及优化路径》…《简述引力奇点边缘维持稳定“零矢量领域”的洛伦兹-阿斯特约束条件及其在轮椅自稳中的应用》…《基于沉星湖“锚点”空间褶皱模型,推导局部引力畸变对常规空间结构(如桥梁)的破坏阈值》…(最后这道题,帕西瓦尔绝对是故意的!)

这些在常人眼中如同天书的公式和模型,在伊莱文的世界里,却并非冰冷的符号。它们是描述他指尖那股力量的另一种语言,是解析他身体本能感知的空间涟漪的数学表达。他解答得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近乎艺术的流畅。

笔尖划过光屏的“沙沙”声,是他思维流淌的旋律。偶尔,他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会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银芒,那是引力本能与理性推演完美共鸣的瞬间。

而考场另一端的菲力…

这位能一脚跺得大地翻涌、一拳震碎水晶吊灯的壮汉,此刻却像一头被强行塞进精致鸟笼的霸王龙,憋屈得快炸了。

他的身躯深陷在标准的合金座椅里,那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刺猬般的短发被他烦躁地抓成了乱草窝,浓眉拧成一个死疙瘩,额头上青筋隐现,细密的汗珠沿着古铜色的皮肤滑落。

他那能轻易捏碎特种合金的手指,此刻却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攥着一支特制的防震抗压电子笔,笔尖悬在光屏上方,如同凝固的钟摆,迟迟无法落下。

屏幕上那些扭曲的希腊字母、复杂的积分符号、抽象的空间拓扑图…在他那双习惯于丈量大地裂痕、感受岩层脉搏的眼睛里,简直比连续轰穿十层振金合金还要让人头大!他宁可立刻冲去重力训练场,顶着五十倍重力跟阿黛拉打上三天三夜,或者去沉星湖底帮里奥测试那台据说能抗住微型核弹撕扯的新型钻探机,也不想坐在这里和这些“鬼画符”面面相觑!

“星尘轮椅的引力缓冲器在应对非均匀空间畸变时,其内部应力分布函数表达式是…?” 菲力瞪着这道题,感觉自己的大脑皮层也受到了“非均匀空间畸变”,快被扭成麻花了。

“请简述在引力奇点边缘维持稳定反重力场的洛伦兹-阿斯特约束条件…” 他下意识地看向斜前方伊莱文那从容的背影,心里哀嚎:“小十一!这玩意儿是你爸搞出来的吧?!名字都带‘阿斯特’!坑爹啊!不对,坑哥啊!”

他尝试在草稿区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示意图:一个方块(代表轮椅)下面画了几根弹簧(代表缓冲器),旁边画了几个歪斜的箭头(代表空间畸变)。

他想表达“弹簧被压扁了又弹开”的意思。结果系统冷冰冰地提示:“图像解析度不足,请使用数学公式进行严谨推导”。菲力气得差点把笔杆捏爆,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严谨个锤子!”

时间在伊莱文的笔尖流淌,在菲力的煎熬中凝固。监考的是一位年轻的助教,她看着菲力那副坐立不安、仿佛下一秒就要掀桌子的模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梅琳达医生配发的紧急镇定喷雾。

终于!那如同天籁般的考试结束提示音响起!

“呼——!!!” 菲力如同被赦免的死囚,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发出一声震得天花板灰尘簌簌落下、如同巨龙吐息般的长叹。他看也不看,把那只饱经蹂躏的电子笔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坚固的合金桌面赫然留下一个浅浅的指印凹坑。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伊莱文身边,蒲扇般的大手习惯性地就要往轮椅靠背上拍下去,半途硬生生刹住,变掌为爪,只是轻轻地、带着点小心翼翼抓住了轮椅的推手。

“解放了!小十一!走走走!食堂!老子饿得能吞下一头熔岩兽!” 菲力的声音洪亮,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今天非得让艾拉给咱开小灶!蛋糕必须来双份!不,三份!”

伊莱文刚好提交完最后一道关于空间褶皱能量耗散的证明题,光屏暗下。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解题时的专注清光,看到菲力那副“刑满释放”的夸张表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菲力哥,选择题第三题,关于引力透镜效应在轮椅环境侦测中的应用,你选的什么?”

“啊?第三题?” 菲力一脸茫然,努力回想,“好像是…c?不对,d?管他呢!反正不是A就是b!走走走,吃饭要紧!再不去食堂该关门了!” 他迫不及待地推着伊莱文的轮椅就往外冲,动作虽然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风风火火,却在过门槛和拐弯时,展现出一种笨拙的细心,轮椅平稳得没有一丝颠簸。

刚穿过连接教学区与生活区的、布满能量藤蔓的透明玻璃连廊,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埃利安·怀沙。他依旧穿着那件柔软熨帖的米白色羊绒衫,午后阳光为他沉稳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他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电子报告,琥珀色的右眼平静无波,左眼瞳孔深处,那沙漏状的金纹缓缓流转,仿佛在无声地校对时间。

“考完了?” 埃利安的声音温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掠过,在菲力那副“终于解脱了”的雀跃表情和伊莱文沉静的脸上停顿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考完了!埃利安老大!” 菲力抢答,嗓门洪亮,震得旁边藤蔓上的能量花苞都颤了颤,“小十一肯定满分!我嘛…嘿嘿,重在参与!给帕西瓦尔教授捧个人场!” 他挠着头,嘿嘿笑着,试图用豪爽掩饰心虚。

埃利安眼中笑意更深,没有点破,转而看向伊莱文,语气温和:“梅琳达医生让我转告你,回家前记得去医疗中心一趟。给你妈妈准备的调理药剂封装好了,还有一份她最新的、非常详细的健康评估报告。” 他扬了扬手中的电子板,“另外,洛伦佐那边也整理了一份关于‘星尘’近期引力场稳定性的详细运行数据和优化建议报告,加密格式,方便工程师参考。” 他特意强调了“家里”,带着一种温暖的关切。

“回家?” 菲力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小十一你要回中国了?东北那嘎达?啥时候走?坐学院的‘银梭’穿梭机?还是老登亲自开传送门送你?”

“明天下午。” 伊莱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冰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学院安排了专门的‘银梭III型’穿梭机,直飞上海浦东空港。埃利安哥说时间都精确计算好了。” 他看向埃利安,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

埃利安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时间掌控者特有的笃定:“穿梭机起飞时间已锁定,同步轨道参数零误差,抵达时间精确到秒。外层空间防御网会全程无缝监控航线安全,确保绝对平稳。” 他的话如同最坚固的锚,定住了归途。

“那敢情好!” 菲力一拍大腿,随即想起什么,猛地叫道:“哎呀!小十一你等等我!差点忘了!” 话音未落,他那庞大的身躯已经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如同擂鼓,震得连廊地板嗡嗡作响,迅速消失在通往生活区的方向。

伊莱文和埃利安留在原地。埃利安安静地翻阅着手中的报告,姿态沉静如山。伊莱文则打开个人终端的全息投影,一个半透明的行李清单悬浮在他面前。他纤细的指尖在光屏上划动,认真地添加着条目:

日常衣物: 学院恒温制服(冬\/夏款),舒适的便装(标注:家里有暖气,但室外极寒)。

个人用品:制神经反馈稳定器(新轮椅配件),梅琳达医生特配的舒缓神经的熏香精油。

爸爸(威廉·阿斯特):本精装的《西伯利亚桑搏实战精要》(—给这位有着英国绅士外表却痴迷于近身格斗的急诊科医生。

妈妈(伊云):套艾瑞安能量植物园精心培育的、融合了云南珍稀花卉(高山杜鹃、地涌金莲)精华的顶级安神香氛礼盒——给这位来自彩云之南、温婉却坚韧的急诊科护士长。特别标注:内含艾拉亲手调配的“苍山雪”凝神配方。

外公(伊卫国):三块里奥·“锻星”用实验室特种合金边角料制作的金属书镇,造型分别是:咆哮的东北虎、盘踞的云南龙、以及一个抽象的沉星湖“锚点”模型——给这位喜欢收集世界各地奇石怪铁的老工程师。

特别物品:那本封面有着暗银色金属线的深蓝色笔记本(随身携带)。

给艾拉姐的云南家人: (待定,需要去找艾拉拿)。

刚整理到这里,菲力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学院食堂特制保温食盒装着的东西,食盒表面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刚从恒温柜取出不久。

“给!小十一!” 菲力把沉甸甸的食盒稳稳地放到伊莱文腿上,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艾拉妹子刚做好的!听说你要回家,特意给你做的‘归巢鸟’奶酥饼!用上了她家寄来的土特产!香得嘞!” 他努力吸了吸鼻子,仿佛那香味已经钻了出来,“她说…‘带着点彩云之南和艾瑞安的味道回家’。” 菲力模仿着艾拉温柔的语气,虽然有点走调,但那份心意十足。

“还有这个!” 菲力献宝似的又从他那宽大的战术背心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得有点歪歪扭扭、甚至沾了点机油痕迹的小盒子,郑重其事地塞到伊莱文手里,“我上次跟里奥去地表采购零件,在个旧货市场淘到的!正儿八经的限量版合金指虎!看这纹路!看这分量!” 他比划着,“给你防身!虽然知道你有老登的笔记本护着,用不上这个,但…架不住它帅啊!纯爷们儿必备!放你书桌上当摆件也威风!”

伊莱文低头看着怀里温热的、透着宣威火腿咸香和玫瑰花甜香的食盒,又看看手中那个沉甸甸、带着粗犷工业美感和菲力体温的小盒子。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冲散了考场残留的最后一丝清冷。

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漾起温暖的笑意,如同初春松花江解冻的涟漪,轻轻抱紧了食盒:“谢谢菲力!谢谢艾拉姐!我一定带到!火腿和玫瑰花的味道,妈妈一定喜欢。指虎…爷爷肯定抢着收藏。”

埃利安看着这一幕,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这种同伴间质朴而热烈的关怀,总是能触动人心。“走吧,”他自然地走到轮椅后方,稳稳地握住推手,“先去医疗中心拿药和报告,然后去植物园找艾拉。你的行李单上,给云南的礼物还没落实呢。”

菲力立刻像接到命令的士兵,挺直腰板:“对!找艾拉妹子去!我帮你拎东西!” 他像个忠诚的护卫,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轮椅旁,一边走一边还在絮叨:“小十一,回家多整点好的!锅包肉、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可劲儿造!别总窝屋里看那些天书!还有啊,替我给叔叔阿姨带个好!就说菲力可想他们了!等下次休假,我跟你一起回东北,尝尝叔叔炖的大鹅!”

三人沐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走在被能量藤蔓过滤成斑驳光影的连廊上。考试的压力早已烟消云散,菲力的烦躁也被即将到来的别离冲淡,只剩下归家的雀跃和同伴们沉甸甸的、带着烟火气的祝福。

医疗中心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清新气息。梅琳达医生不在,但她的智能助手已经准备好了东西。一个恒温冷藏箱里整齐码放着给伊云的调理药剂,每一支都贴着详细的服用说明和梅琳达手写的温馨留言条。另一份是伊云最新的健康报告,厚厚一沓,数据详实得令人咋舌,封面还印着一个可爱的卡通“红十字”。

梅琳达的留言是:“告诉云姐,指标好得很!比某些在学院里瞎折腾的小猴子强多了!按时吃药,等我休假去东北找她滑雪!” 最后一句显然是调侃伊莱文的。

植物园如同一个微缩的热带雨林,湿润温暖的空气里充满了蓬勃的生命气息。艾拉·“青藤”正站在一片盛开的蓝紫色鸢尾花海旁,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绿光,引导着几株新生的月光藤缠绕棚架。

她穿着学院制服,外面套着沾了点泥点的园艺围裙,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露出一个温婉如云南三月春风般的笑容。

“伊莱文,菲力,埃利安。” 艾拉的声音轻柔,带着植物特有的宁静感,“东西准备好了。” 她引着他们走到旁边一个休息藤桌旁。桌上放着两个精致的藤编礼盒。

“这个是给阿姨的,” 艾拉打开其中一个稍小的礼盒,里面是几支晶莹剔透的水晶管,装着不同颜色的凝露,“我自己培育萃取的‘滇红’花蜜精华露,还有‘普洱’古树茶籽精油,安神助眠效果很好。阿姨值班辛苦,睡前滴一点在香薰机里。” 她细心地贴上标签。

她又打开另一个稍大的礼盒,里面是几个密封的竹筒和布袋:“这些是给我阿爸阿妈和外婆的。竹筒里是学院特培的‘松茸菌粉’,炖汤时放一点,鲜得很。布袋里是‘三七’和‘天麻’的根茎切片,自家种的,品质绝对好,让外婆别忘了煲汤喝。”

她的眼神里带着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用新鲜芭蕉叶包裹的东西,“还有这个,新鲜出炉的‘鲜花饼’!用园子里刚开的食用玫瑰做的,豆沙馅里加了咱们云南的蜂蜜!你路上饿了可以垫垫,也给叔叔阿姨尝尝鲜!”

“艾拉姐,太谢谢你了!” 伊莱文由衷地说,他能感受到每一份礼物里蕴含的浓浓心意和乡情。

菲力则吸溜了一下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那包鲜花饼:“艾拉,这饼…还有多的不?”

艾拉掩嘴轻笑,变魔术般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纸袋:“就知道你馋,喏,这份是你的!不过不许偷吃小十一那份!”

菲力立刻眉开眼笑,宝贝似的捧着小纸袋:“放心放心!我菲力最讲义气!”

告别了艾拉,菲力主动承担了拎所有礼物的重任——冷藏箱、报告文件盒、两个藤编礼盒、还有他的小纸袋,挂在他壮硕的身上像个小货架,但他毫不在意,依旧走得虎虎生风。

回到伊莱文的房间,埃利安帮着伊莱文最后清点行李,确保万无一失。菲力则大喇喇地坐在旁边,一边啃着艾拉给的鲜花饼,一边看着伊莱文把菲力送的“东北虎”合金指虎、里奥做的金属书镇、给爸爸的桑搏书、给妈妈的香氛、给爷爷的礼物、艾拉准备的云南特产…一件件仔细地放进那个印着艾瑞安学院徽章的特制旅行箱里。行李箱内部有智能恒温恒湿和引力稳定系统,确保里面的物品安然无恙。

当伊莱文最后拿起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时,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而稳定的空间涟漪感。他动作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还是将它轻轻放在了行李箱最上层、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他把菲力带来的、依旧温热的“归巢鸟”奶酥饼食盒,小心地抱在怀里。

“搞定!” 菲力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小十一,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哥送你去穿梭机坪!”

夜色温柔地笼罩着沉星湖。伊莱文躺在床上,怀里抱着那个装着奶酥饼的温热的食盒,鼻尖萦绕着云南火腿的咸香、玫瑰花的清甜,还有一丝艾瑞安能量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幽蓝涌动的湖水,那里倒映着学院的点点灯火,也仿佛倒映着万里之外,东北家中温暖的灯光。

行李箱静静地立在床边,像一艘装满思念和祝福、即将启航的小船。笔记本安静地躺在里面,封面的暗银色金属线在黑暗中,仿佛感应着主人的心绪,无声地流淌过一丝微光。

明天,他将带着学院的“味道”,带着同伴沉甸甸的心意,带着那份被守护的温暖,也带着自身引力场中那份独特的、连接着宇宙伤口的悸动,踏上归家的旅程。而“基石”的守护,将穿越星辰,一路相随。

当艾瑞安学院专属的“银梭III型”穿梭机在黄昏的余烬中稳稳降落在上海浦东空港,再经由学院安排的特殊通道高速转运,最终抵达东北那座熟悉的城市时,深沉的夜色已如浓墨般浸透了这座工业重镇。

伊莱文乘坐的车辆碾过清冷的街道,两旁是光秃秃的行道树和沉默的、覆盖着薄雪的老式居民楼剪影。车窗外,是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的、带着粗粝工业质感和冬日凛冽气息的东北寒夜。

车在熟悉的家属院门口停下。司机帮忙将那个印着艾瑞安徽章的特制旅行箱搬下来,伊莱文自己操控着“星尘”轮椅平稳落地。“谢谢,辛苦了。” 他的声音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职责所在,阿斯特先生。返程时间确认后,学院会通知您。” 司机微微颔首,车辆无声地滑入夜色。

家,就在眼前这栋灰扑扑的、爬了些许陈旧藤蔓枯枝的单元楼里。楼道里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煤烟、白菜和岁月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感应灯随着轮椅轻微的电磁扰动亮起,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狭窄的楼梯间。对于普通人而言需要费力的阶梯,在“星尘”内置的微型引力场调节下,化为一道平滑的斜坡。轮椅无声而稳定地上升,只有轮毂边缘流转的星辉在昏暗光线里留下转瞬即逝的轨迹。

家门紧闭。伊莱文熟练地输入密码,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推门进去,一股久未通风的、微凉的空气夹杂着消毒水若有似无的残留气息涌了出来。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客厅。

一切都和他上次离开时几乎一样。客厅不大,陈设简单实用。米色的沙发套略显旧了,上面搭着一条母亲伊云常用的浅灰色羊绒披肩。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个敞开的药箱,旁边散落着几片剪开的铝箔药板和一叠打印出来的医学文献摘要。父亲威廉·阿斯特那副无框眼镜随意地搁在沙发扶手上。厨房的推拉门关着,但能隐约看到里面料理台上放着一个洗好的保温饭盒——那是父母带去医院的。

一种混合着安心与寂寥的情绪,如同沉星湖深处的水流,无声地漫过伊莱文的心头。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归家场景。急诊科医生的时间,从来不属于自己,更难以属于家人。

他驱动轮椅,穿过寂静的客厅。特制的行李箱在复合地板上滑动,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他径直来到自己的小卧室门前。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房间收拾得很整洁,显然是母亲的手笔。书桌、单人床、衣柜,都一尘不染。床上铺着干净的、印着星空图案的蓝色床单——那是他少年时代的最爱。书架上塞满了书,物理、天文、工程、还有不少厚厚的医学大部头,那是父亲和母亲专业领域的延伸。窗台上,一盆绿萝在暖气旁舒展着油绿的叶片,顽强地生长着。

伊莱文将行李箱推到书桌旁,冰蓝色的眼眸在熟悉的物件上缓缓扫过。他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窗外远处城市模糊的霓虹和客厅透进来的微光。他打开行李箱,动作轻缓而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

首先被取出的,是那个依旧温热的食堂保温食盒。云南火腿的咸香和玫瑰花的清甜,在微凉的空气中固执地弥漫开来,像一条无形的温暖丝线,瞬间勾连起万里之外艾瑞安学院里艾拉温柔的笑容和菲力粗声大气的催促。他将食盒珍重地放在书桌中央。

接着是给家人的礼物:给父亲威廉的精装《西伯利亚桑搏实战精要》,封面硬朗的线条在昏暗中依稀可辨;给母亲伊云的顶级安神香氛礼盒,藤编的盒子透着手工艺的温润;给外公伊卫国的三块金属书镇——东北虎、云南龙、沉星湖“锚点”,在微弱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艾拉带给云南家人的竹筒菌粉和布包药材,带着植物园泥土的清新气息。他将这些一一摆放在书桌显眼的位置。

最后,他的指尖触到了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封面那暗银色的金属线在昏暗中仿佛有生命般,流淌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冷光,指尖传来熟悉的、稳定而冰凉的空间涟漪感。伊莱文的手指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如同贝加尔湖冰层下瞬息闪过的鱼影。他没有立刻放下,而是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冰冷的封面,然后才将它单独放在了书桌最上方的抽屉里——一个触手可及,却又相对隐蔽的位置。抽屉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轻响。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和日常用品。恒温制服叠放整齐,神经反馈稳定器放在床头柜上,熏香精油的小瓶立在旁边。整个过程安静、有序,只有轮椅轻微的电磁声和衣物的窸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旅人,在深夜独自完成了归巢后的所有安顿。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泼洒在城市上空。墙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过几个数字,寂静的家中只有暖气片偶尔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膨胀声。

伊莱文没有开灯,只是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道看不见的引力轨迹。窗外远处,城市永不彻底沉睡的霓虹灯光晕染着低垂的云层,透进来一片模糊的、带着冰冷工业质感的微红。他冰蓝色的眼眸望着那片微红,像是透过它在凝视着什么更遥远的东西,眸底深处,那点细微的银芒如同遥远星辰的反光,时隐时现。

蓦地,玄关处传来钥匙急切插入锁孔的金属刮擦声,清脆地刺破了屋内的寂静。紧接着是门被用力推开撞在墙上的闷响,伴随着两道裹挟着室外寒气和浓重消毒水味道的疲惫身影,以及他们压低了却依旧带着职业性急促的对话:

“…三床那个心梗溶栓后的,血压还是不稳,多巴胺得调上去…” 这是父亲威廉的声音,低沉,带着英伦腔调特有的克制,但尾音难掩沙哑。

“知道,我交班时跟小刘说了,严密监测…唉,今天那个车祸脾破裂的,失血太快了…” 母亲伊云的声音响起,温婉的云南口音里浸满了深深的倦意。她一边说,一边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啪!”

客厅顶灯刺目的白光骤然亮起,瞬间将门口两人的身影清晰地勾勒出来,也将客厅里的一切暴露无遗。威廉·阿斯特医生穿着皱巴巴的深色大衣,金发有些凌乱,碧蓝的眼睛下是浓重的阴影。伊云护士长裹着一件半旧的深色羽绒服,几缕黑发从挽起的发髻中散落,贴在汗湿的额角。

两人的动作和话语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在原地。

威廉正要脱下大衣的手臂停在半空,手指还捏着领口。伊云扶着墙壁准备弯腰换鞋的动作凝固了,目光直直地越过小小的玄关,落在客厅深处——落在那个静静坐在轮椅上的、他们以为还在万里之外的儿子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玄关顶灯发出的细微电流声和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莱…莱文?” 伊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第一个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甚至忘了脱掉沾着雪水泥泞的短靴,下意识地向前踉跄了一步,目光紧紧锁在儿子脸上,像在确认一个过于美好而虚幻的梦。

威廉猛地回过神,碧蓝的眼眸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惊愕,所有关于血压、溶栓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撞得粉碎:“老天…伊莱文?你怎么…学院没有通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如扫描仪般飞快地掠过儿子全身,从轮椅到面容,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伊莱文的脸上。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

记忆中的儿子,脸庞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带着病态的苍白,眼神如同沉星湖最深处终年不化的冰层,沉寂、空洞,仿佛所有的光都被他体内那个无形的黑洞吞噬殆尽。每一次见面,都像是在面对一个被沉重引力压垮的、沉默而脆弱的瓷器。

但此刻灯光下,那个端坐在轮椅中的少年,虽然身形依旧清瘦,脸颊却透出一种健康的、温润的血色,不再是那种令人揪心的惨白。最震撼人心的是那双眼睛——那双遗传自他的冰蓝色眼眸。曾经弥漫其中的、沉重的死寂和挥之不去的阴霾,如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如同打磨过的蓝宝石般的光泽,深处似乎跳跃着星尘般细碎的银芒,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专注和一种…蓬勃的生气?

威廉和伊云的心,被这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差异猛烈地撞击着,一时竟忘了呼吸。

就在这时,伊莱文操控着轮椅,平稳地、无声地转向他们。嘴角向上扬起一个清晰而温暖的弧度,那笑容如同初春松花江上碎裂的第一道冰痕,清澈而充满力量。

“爸,妈,”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归家的雀跃,平稳而有力,不再是记忆中那低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的气音,“我回来了。”

伊云手中的病历夹“啪嗒”一声掉落在玄关的地板上,白花花的纸张散落开来。她像是完全没有察觉,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滚烫的泪水。她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过去,完全不顾自己还穿着室外的鞋子,蹲下身,颤抖的双手猛地捧住了伊莱文的脸颊。

那触感温热、真实,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弹性。

“莱文…我的孩子…” 伊云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滚落在伊莱文的脸颊上,温热而湿润。她的目光贪婪地在儿子脸上逡巡,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那久违的、健康的红润和眼中闪烁的光芒,“你…你看起来…天啊,真好…真好…” 她语无伦次,激动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威廉也大步走了过来,他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没有像妻子那样情绪外露,但那双碧蓝的眼睛里同样翻涌着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狂喜。他伸出手,宽厚的大掌带着室外的寒意,先是用力按在伊莱文的肩膀上,感受到那单薄衣衫下骨骼的坚实感,随即又轻轻抚过儿子柔软的黑发,动作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他的目光则锐利地扫过那辆“星尘”轮椅,儿子操控它转向、移动时的流畅与稳定,那份从容不迫的掌控感,是他从未见过的。

“儿子,” 威廉的声音有些发紧,努力保持着镇定,但那份深藏的关切和激动依旧从眼底泄露出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学院…你…” 他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儿子的变化太过惊人,太过美好,反而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生怕这只是个过于短暂的幻觉。

伊莱文感受着母亲滚烫的泪水沾湿脸颊,感受着父亲宽厚手掌传来的微颤力道。他没有推开,反而微微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眸里漾着温暖的笑意,主动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母亲的手心。这个小小的、带着亲昵依赖的动作,让伊云的心彻底融化,泪水流得更凶了。

“学院很好,爸,妈,” 伊莱文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分享的雀跃,“菲力哥还是那么吵,嗓门大得能把实验室的玻璃震碎。艾拉姐在植物园种了好多云南的花,特别香。洛伦佐学长帮我优化了轮椅的引力缓冲算法…” 他像打开了话匣子,冰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跳跃着生动的星光,讲述着学院里那些鲜活的人和事,语气轻快而流畅。

威廉站在一旁,听着儿子口中蹦出的那些陌生而充满活力的名字,看着他眉飞色舞、眼神发亮的样子,看着他操控轮椅时那份不经意流露出的自信与灵活——那不再是一个被束缚在轮椅上的病人笨拙的移动,而是一种对自身工具如臂使指般的娴熟掌控。他紧绷的肩膀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一种巨大的、混合着释然和狂喜的情绪如同暖流,冲刷着他连日来被急诊室高压榨干的疲惫神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块皱巴巴的、医院发的能量棒,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他捏着那能量棒,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儿子神采飞扬的脸庞。

伊莱文说着,驱动轮椅灵巧地向书桌滑去,动作行云流水。他拿起那个放在书桌中央的食堂保温食盒,献宝似的捧到父母面前,小心地打开盖子。

一股浓郁而奇特的香气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爆发开来,霸道地驱散了残留的消毒水味。那是云南宣威火腿浓郁的咸鲜,混合着高原食用玫瑰清冽的甜香,再巧妙融合了艾瑞安能量植物特有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

“看,艾拉姐特意给我做的!” 伊莱文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归巢鸟’奶酥饼!她说,让我带着点彩云之南和艾瑞安的味道回家!” 他拿起一块,不由分说地塞到还在落泪的母亲手里,“妈,你快尝尝!还有爸!”

伊云被塞了满手的温热点心,那奇异的、带着强烈家乡气息的香味钻进鼻腔。她低头看着手中烤成金黄的精致小饼,上面点缀着暗红的火腿粒和粉色的玫瑰花瓣碎。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滴落在饼上,又哭又笑:“艾拉…这丫头…心思总是这么细…” 她哽咽着,小心地咬了一口,熟悉又陌生的复合滋味在舌尖化开,那是遥远的彩云之南与神秘学院交织的味道,更是儿子带来的、失而复得的幸福滋味。

威廉也接过儿子递来的饼,他没有立刻吃,只是深深地看着伊莱文。少年冰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里面盛满了久违的星光和对未来的热切,脸颊红润,精神焕发。他操控轮椅的姿态稳定而自信,如同一个真正的骑士驾驭着他忠诚的坐骑。这哪里还是那个被绝望的引力场拖入深渊、苍白沉默、连眼神都失去焦距的孩子?

威廉忽然明白了。那个曾经被黑洞阴影笼罩、死气沉沉的儿子,在遥远的星辰之间,在那些名为“基石”的同伴之中,终于找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支点。他找到了对抗自身那独特“伤口”的平衡之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在宇宙洪流中稳定存在的“引力”。

“好…真好…” 威廉喃喃道,声音沙哑,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饼,而是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了儿子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那手心传来的温度,坚定而有力。

窗外,东北的寒夜依旧深沉冷冽。但在这小小的、弥漫着火腿玫瑰奇异甜香和消毒水余味的客厅里,暖意如同实质般流淌。伊莱文坐在他的“星尘”之中,像一颗终于稳定了轨道的星辰,在亲人的目光环绕下,静静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充满希望的光芒。书桌抽屉深处,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封面上暗银色的金属线无声地流淌过一道微光,随即又沉寂下去,仿佛只是夜色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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