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议会厅外的环形走廊上,人群没有立即散去。三十七位参会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刚刚通过的“百家书院”方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兴奋、期待与紧张的气息——仿佛某个沉睡千年的巨人,正在缓缓苏醒。
沈清言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走廊尽头的一扇观景窗前(虽然窗外是模拟的园林景色),静静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苏晚推着轮椅站在他身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看来大家都被这个计划打动了。”苏晚轻声说。
“希望如此。”沈清言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几位老学者身上,“但打动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后面——如何把这个宏大的构想,变成踏实的砖石。”
就在这时,琴剑先生大步走了过来。
这位寻真派的老道士,此刻脸上泛着一种罕见的红晕,原本略显浑浊的眼眸中,仿佛有年轻时的光芒重新点燃。他走得很快,道袍下摆带起一阵风,以至于跟在后面的两位寻真派弟子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沈小友!”琴剑先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来到沈清言面前,竟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贫道……代表寻真派上下三百七十九名弟子,向您致谢!”
沈清言连忙示意苏晚扶起:“前辈这是何故?折煞晚辈了。”
“不,这一礼您受得起!”琴剑先生直起身,眼中竟有泪光闪烁,“您可知道,‘百家书院’这个构想,实现了我寻真派百年的夙愿!”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缓缓道来:
“我寻真派创立于明末清初,创派祖师‘求真子’本是前朝进士,眼见神州陆沉、典籍散佚、异族入主,痛心于华夏道统之危,遂弃官入山,创立寻真一派。祖师立派的宗旨,便是‘于乱世中求真知,于废墟中存道统’。”
“三百多年来,寻真派历代传人行走天下,搜集散佚古籍,保护残碑断简,整理口传心授,为的就是保存文明的火种,等待有朝一日文明复兴,这些‘真知’能够重见天日。”
琴剑先生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可是,我们收藏得越多,就越感到无力——古籍躺在库房里,只是死物;思想封存在竹简上,只是符号。若无后人研读,若无时代共鸣,这些宝藏终将化为尘土。”
“我曾问先师:我们收集这些,究竟为了什么?先师答:为了等待。我又问:等待什么?先师沉默良久,说:等待一个能让思想重新活过来的时代。”
老道士握住沈清言的手,握得很紧:
“今天,在您提出‘百家书院’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我们等待的时代,来了。”
他眼中重燃年轻时的光芒:
“所以,寻真派愿倾尽所藏——我派三百七十年间,共搜集古籍孤本四千二百一十七卷,残碑拓片九百五十三件,口述笔录三百零九册,其中不乏早已失传的先秦诸子残篇、汉代经学注疏、魏晋玄学论着、唐宋禅宗语录。这些,我们全部拿出来,供书院研究使用!”
此言一出,周围原本在讨论的人们都安静下来,震惊地看着琴剑先生。
四千多卷古籍孤本!
这几乎是国内除了国家图书馆、故宫博物院等顶级机构外,最大规模的民间古籍收藏了!
“另外,”琴剑先生继续道,“我派将派遣最优弟子入驻研究院。清音师侄的琴部八人、书部六人、画部五人、棋部四人、茶部三人、香部两人,共计二十八人,全部转为书院第一批教习。他们虽年轻,但在雅道六艺上已有小成,且通晓古文字、音韵、训诂之学,可辅助典籍整理与教学。”
“还有贫道本人。”琴剑先生郑重道,“虽才疏学浅,但浸淫典籍六十载,对诸子百家略知皮毛。若蒙不弃,愿在书院担任一名普通讲师,将平生所学传授后人。”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沈清言深受感动,起身还礼:“前辈大义,晚辈代文明谢过。有寻真派如此支持,书院之基已固其三。”
周围的几位老学者也纷纷动容。
一位白发苍苍的文献学家颤声道:“琴剑道长,您说的那些先秦诸子残篇……可否包括《孙膑兵法》的完整版?还有《公孙龙子》的佚文?”
“包括。”琴剑先生点头,“《孙膑兵法》我派藏有竹简三十一枚,虽非全本,但比现存版本多出‘阵势篇’‘天时篇’两章。《公孙龙子》我派藏有帛书残卷,上有‘白马非马’‘坚白论’的详细论证,还有一篇‘名实论’的佚文,是研究名家思想的珍贵材料。”
老学者激动得胡子乱颤:“太好了!太好了!这些若能公开研究,将改写中国哲学史、军事史!”
另一位研究魏晋玄学的教授也急切地问:“那……嵇康的《声无哀乐论》全本呢?现存只有残篇,您那里……”
“有全本。”琴剑先生微笑,“不过不是纸本,是刻在一块玉板上的。那是隋代一位隐士根据记忆刻录的,保存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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