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压在边境村落的屋顶上。陈华亨蹲在王伯家的篱笆墙上,看着院子里那盏昏黄的油灯,灯芯爆出的火星映在窗纸上,把唐清旭的影子拉得老长。这姑娘正在灶台前忙活,蓝布裙的下摆沾着面粉,手里的擀面杖一下下敲在案板上,发出规律的 “咚咚” 声,混着木柴在灶膛里燃烧的噼啪声,像支温柔的夜曲。
“老大,咱真要等到三更天?” 李大明缩在柴草垛后面,抱着玄铁枪打了个喷嚏,枪缨上的红绸子沾了片干草,“我闻着那饼香就饿,要不咱先去讨两块垫垫?”
“出息。” 陈华亨瞥了他一眼,指尖捏着片刚摘的槐树叶,无意识地卷成圈,“忘了来这儿的目的?找金鹰幼崽,查灵力波动,不是来蹭吃的。”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厨房,唐清旭正把烙好的葱花饼摞在粗瓷盘里,金黄的油花顺着饼边往下淌,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混合着葱香的麦香。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唐清旭擦了擦手拉开门,借着油灯的光,看见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蹲在门槛边,怀里抱着只受伤的小野猫,猫腿上还在淌血。
“小石头?这么晚怎么还没回家?” 唐清旭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她蹲下身轻轻抚摸小男孩的头,“这是怎么了?小猫受伤了?”
“阿禾姐,它…… 它被张屠户家的狗咬伤了。” 小男孩吸着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娘不让我养,说会招耗子。”
唐清旭没说话,转身回屋拿了药箱。那是个掉了漆的木盒子,里面装着些瓶瓶罐罐,她小心翼翼地用布巾蘸着烈酒给小猫清洗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小野猫疼得 “喵呜” 叫,却在她掌心蹭了蹭,像是知道对方没有恶意。
“别怕,很快就好。” 唐清旭轻声哄着,往伤口上撒药粉的动作格外轻,指尖微微颤抖,“等伤好了,我帮你找个好人家,实在不行就养在我这儿,正好给我作伴。”
陈华亨蹲在篱笆墙上看得发愣。他见过雪狼族照顾幼崽的样子,凶猛中带着粗犷;也见过雪球给小白狐梳毛的温柔,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 一个人类姑娘,对素不相识的小猫和孩子,竟能露出这般毫无防备的善意,像月光洒在结冰的河面上,温柔得能把心都融化。
“老大,她好像在给猫治伤。” 李大明扒着柴草垛探头,“人类不是都怕妖兽吗?这小猫看着也像山里的野物,她怎么不怕?”
“不是所有人类都像青丘修士。” 陈华亨的声音放得很轻,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就像不是所有妖都想害人。”
唐清旭给小猫包扎好伤口,又从厨房拿了块热乎的葱花饼,掰了一半递给小石头:“快回家吧,你娘该着急了。这饼拿着,路上吃。” 小男孩捧着饼和小猫,蹦蹦跳跳地跑了,她还站在门口叮嘱,“慢点跑,别摔着!”
转身回屋时,唐清旭突然抬头望向篱笆墙的方向,陈华亨赶紧缩回头,心脏莫名跳得有点快。他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说:“树上的朋友,要不要下来吃块饼?刚烙好的,还热乎着呢。”
李大明吓得差点把玄铁枪掉地上,陈华亨也愣住了 —— 这姑娘怎么发现的?他明明用妖力隐藏了气息。
“别躲啦,我看见你衣角了。” 唐清旭举着油灯走到篱笆墙下,灯光照亮她带着笑意的眼睛,像盛着星星的湖水,“王伯说你们是路过的旅人,肯定还没吃饭吧?我多烙了几张,不嫌弃的话尝尝?”
陈华亨和李大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他干咳两声,从篱笆墙上跳下来,落地时没控制好力道,差点把脚崴了,幸好及时用尾巴(它又不听话地冒出来了)稳住了平衡。
“你…… 你怎么发现我们的?” 陈华亨挠了挠头,银发垂下来遮住泛红的耳尖,过长的袖子扫过地面,沾了点泥土。
“你的影子在墙上晃了半天啦。” 唐清旭笑得眉眼弯弯,指着月光下的地面,那里果然有个歪歪扭扭的影子,“而且你身上有股松木香,跟山里的狼崽味有点像,挺好闻的。”
陈华亨的脸瞬间更红了。被人类姑娘说自己身上像狼崽,这算什么事?他正想辩解,就被李大明用胳膊肘怼了怼,这家伙正盯着盘子里的葱花饼咽口水,眼睛都直了。
“快进来吧,外面凉。” 唐清旭转身往厨房走,蓝布裙在月光下划出柔和的弧线,“我娘熬了南瓜粥,配着饼吃正好。”
灶房里暖意融融,土灶上的铁锅还冒着热气,南瓜粥的甜香混着饼香,驱散了夜晚的寒气。唐清旭给他们盛了粥,粗瓷碗边缘有点磕碰,却洗得干干净净。陈华亨捧着碗小口喝着,粥里放了点冰糖,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让他想起小时候在雪狼族,母狼用体温给他暖的肉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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