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晨光总带着点凉,却把庭院里的青石板照得透亮。每天卯时,那声 “吱呀” 的弓弦震颤,就成了庄园新的晨曲 —— 陆沉星站在靶场边,小小的身子绷得直,左手握弓,右手勾弦,侧脸迎着光,睫毛上还沾着点未散的霜气。
他对射箭的迷,近乎执拗。从前总缩在袖管里、碰书都要轻轻捏着页角的小手,如今指腹磨出了浅黄的茧,指尖勾弦的地方泛着红,甚至破了点皮。每晚沈清辞端来温水,用调了草药的药膏给他敷手时,指尖一碰,孩子就会往回缩一下,却立刻又伸回来,眼睛亮得像含了星:“不疼,母亲。父亲说,想变强,就得受点苦,这是必经之路。”
他的进步快得肉眼可见。起初拉小弓都要憋红小脸,弓弦只开得一条缝;如今站定了,深吸一口气,能把弓拉开半满,箭矢飞出去虽还软乎乎的,总偏靶心老远,可那架式 —— 腰沉得稳,肩压得平,竟有了几分陆寒州的影子。
陆寒州来得依旧少,每次就站在廊下,玄色衣摆被风扫得微晃。他不说话,只眯着眼看,看星星拉弓时胳膊抖不抖,看箭矢飞出去的轨迹。往往就看一刻钟,才会冷不丁开口:“心不静,箭就飘。” 或是指着靶心:“眼要盯着最中间,别被旁边的草晃了神。” 说完,转身就走,没多余的话。
可对陆沉星来说,这就够了。父亲站在廊下的每一秒,那句冷硬的纠正,都像给心里的火苗添了柴 —— 他想变强,想让父亲多看他两眼,想能像父亲那样,保护母亲,保护这个家。
暖房那边也快修好了。新糊的油纸铺了三层,虽没琉璃瓦透亮,却把阳光兜得满满当当,照在地上能映出细碎的光斑。墙角的火墙砌得齐整,砖块之间的缝抹得平,只等冬天烧起火,热气就能顺着烟道漫满整个屋子。
沈清辞带着陆沉星,还有张嬷嬷、李大叔几个自愿帮忙的仆役,把暖房里的土重新翻了遍。腐熟的羊粪肥掺在土里,闻着有点腥,却透着股活气。她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道线,分了区域:靠近窗边的种小白菜、小油菜,长得快;角落背阴的地方留着种药草,比如薄荷、蒲公英;还特意留了块小空地,打算把前几天在庄外发现的几株浆果苗移栽过来 —— 叶子圆圆的,结的果子是浅红色,说不定能在暖房里活。
曾经荒得长草的暖房,如今满是动静。张嬷嬷蹲在垄边,用小铲子把土拍得细;李大叔帮着搭小架子,说等菜苗长高点能爬;沈清辞和陆沉星蹲在最前面,手里捏着饱满的菜籽,一颗一颗往土里撒,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种子。
“夫人,您这法子真好,” 张嬷嬷直起身捶捶腰,笑着说,“等冬天能吃上新鲜菜,咱们庄子里的人都有口福了。” 沈清辞笑着递过包烤薯干:“大家受累了,歇会儿尝尝,甜得很。” 薯干是用庄园里种的红薯烤的,外面裹了层薄糖,咬着脆。仆役们接过去,你一块我一块,暖房里的气氛竟难得的热乎。
这天午后,沈清辞正和陆沉星蹲在垄边,把最后一把菜籽撒完,暖房门口忽然有了动静 —— 是墨痕,从阴影里 “渗” 出来的,黑衣贴在身上,声音没起伏:“夫人,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 —— 陆寒州主动找她,还是头一回。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对星星柔声道:“你在这儿看着种子,别让麻雀啄了,母亲去去就回。” 陆沉星立刻点头,蹲得更直了,像个守着宝藏的小卫士:“母亲放心,我盯着!”
书房里,陆寒州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暖房。他背对着门,肩背宽得能挡住大半阳光,玄色常服的褶皱里还沾着点风尘。听到脚步声,没回头,只问:“暖房什么时候能用?”
“主体都弄好了,今天刚撒完菜籽。要吃上菜,得等一个多月;冬天取暖好不好用,还得烧次火试试。” 沈清辞答得谨慎,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没敢乱瞟。
陆寒州这才转过身,目光先扫过她沾了泥点的衣摆,又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 是刚才翻土累的,却透着股活气。他顿了顿,才说:“你做得不错。”
这已是陆寒州能给的最高评价。沈清辞微微低头:“都是妾身该做的。”
陆寒州走到书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笃、笃” 的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过了会儿,他忽然开口,语气冷了下来:“萧氏的人,没清干净。”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紧,指尖攥成了拳,面上却强装镇定:“爷的意思是…… 庄里还有他们的人?”
“王嬷嬷不是孤例。” 陆寒州的眼神沉得像深潭,“庄内庄外,说不定还有他们的耳目,盯着沉星。”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沉星的‘不一样’,太招眼,容易引祸。”
沈清辞瞬间懂了 —— 陆寒州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把她当成 “自己人”,让她一起防着。他认可了她的能力,知道她能护住星星,能帮他盯着庄里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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