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清晨还裹着霜气,风刮在脸上像细针。沈清辞牵着陆沉星的手,跟着墨痕往庄园西北角走 —— 墨痕依旧走在前面半步,黑衣扫过带霜的草叶,没发出半点声响,只偶尔回头指一下方向,像道会引路的影子。
拐过两道颓圮的土墙,一座青砖建筑终于露了出来。
“这就是暖房?” 沈清辞停下脚步,眼睛亮了亮。
墙体是厚实的青砖,虽然墙根长了些青苔,却没塌一处;顶部的木架歪歪扭扭,大半琉璃瓦都碎了,只剩几片脏污的残片嵌在木缝里,晨光落在上面,还能反射出细碎的亮。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腐的潮气扑面而来,里面杂草长得快齐腰,断了腿的陶盆堆在角落,盆底还沾着干硬的旧土。
陆沉星往沈清辞身后缩了缩,小手攥紧她的衣角:“母亲,这里好破。”
沈清辞蹲下身,指尖碰了碰一片残存的琉璃瓦 —— 瓦面虽脏,透光性却好。她指着瓦片笑:“破没关系呀。你看这亮亮的瓦片,能把太阳请进来;我们把坏木架修好,再搭个能发热的炉子,就算外面下大雪,这里面也能暖烘烘的,能种青菜,还能开小黄花。”
陆沉星仰头看着那些琉璃碎片,又看看母亲眼里的光,小眉头慢慢舒展开,小声问:“真的能开小黄花吗?”
“当然能。” 沈清辞拉起他的手,往暖房深处走,“我们现在就看看,该怎么把它变漂亮。”
接下来几天,沈清辞几乎泡在了暖房里。她拿着木炭在地上画草图:顶部画了几层叠在一起的油纸,旁边标着 “挡寒透光”;墙角画了弯弯曲曲的烟道,写着 “地龙取暖”—— 她知道北境缺琉璃瓦,厚实的油纸多层叠着,既能透光又能挡风;地龙则是用砖块砌烟道,烧火时热气顺着烟道散满屋子,比直接烧炭安全。
她把草图和需要的材料清单(粗木、油纸、砖块、铁条)整理好,放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她笃定陆寒州会看 —— 这个男人看似不管事,却把庄园里的动静都记在心里。
果然,两天后,庄里的刘管事带着四个工匠来了,手里捧着她画的草图,态度恭敬得很:“夫人,爷吩咐了,您要什么材料尽管说,我们都听您的。”
没一会儿,材料就运了过来:粗木是晾干的杨木,直挺挺的;油纸是加厚的,一卷卷堆在墙角;砖块码得整整齐齐,敲起来当当响。沈清辞心里清楚,这是陆寒州的支持 —— 他从不说软话,却用最实在的方式给她撑着。
修复暖房的日子热闹起来。工匠们架木架时,沈清辞会站在旁边说:“木架再往中间挪半尺,这样顶部更稳。” 糊油纸时,她教大家把油纸叠三层,边边角角用浆糊粘牢:“这样风雪吹不进来。” 陆沉星就跟在她身后,一会儿递个小锤子,一会儿蹲在旁边数砖块,小嘴里念叨着 “一、二、三……”,数错了就吐吐舌头,重新数。
这天午后,工匠们正在架顶部的主梁,粗木被绳子吊起来,几个工匠扶着,喊着号子调整位置。沈清辞站在暖房门口指挥,陆沉星拽着她的袖口,仰头看得入神。
忽然,沈清辞瞥见远处的枯树下站着个人 —— 是陆寒州。他穿一身墨色常服,负手而立,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落在满地的木料上。他没靠近,目光先落在她身上,又移到陆沉星身上,眼神沉得像深潭,看不出情绪。
夕阳的金辉洒下来,把暖房的青砖染成浅黄,工匠们的号子声、木槌敲击声混在一起,连风都好像暖了些。这座平时冷清清的庄园,此刻竟有了点烟火气,像个真正的 “家”。
陆寒州的眸子里,悄悄掠过一丝极淡的软 —— 快得像错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空掠过 —— 是只冬雀,翅膀拍得快,正往暖房这边飞,想找草籽吃。
陆寒州的眼神骤然变亮,像鹰盯上了猎物。他反手从墨痕手里接过一张短弓 —— 弓身是黑沉的硬木,上面刻着简单的纹路,弓弦是牛筋做的,泛着浅黄。又抽出一支羽箭,箭杆细直,箭头磨得发亮。
搭箭、开弓、瞄准 —— 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没有半分犹豫。他的手臂绷得直,指节泛白,弓弦被拉成满月,带着股蓄势待发的劲。
“嗡 ——”
弓弦轻震,发出一声低沉的响。
箭矢像道黑闪电,“咻” 地飞出去,精准地追上那只冬雀 —— 只听 “啪” 的一声,冬雀被箭贯穿,直直坠落在暖房旁的枯草丛里,没了动静。
陆沉星被这声锐响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沈清辞身后躲,小脑袋却忍不住探出来,盯着那只坠落的雀,眼睛睁得极大。沈清辞也心头一跳,转头看向枯树下的陆寒州 —— 他正缓缓放下弓,神色跟平时一样冷,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扔了片叶子。
工匠们都停了手,低着头不敢说话,看向陆寒州的眼神里满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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