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岚的手掌离开艾拉的头顶,那点细微的暖意也随之消散。他并未立刻解释,只是缓缓闭上了木质的双眼,仿佛瞬间进入了某种深沉的冥想状态。整个沉船湾污浊喧嚣的环境似乎都离他远去了,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
艾莉诺屏住呼吸,蓝宝石般的眼睛紧张地看着魏岚。艾拉则揉着其实并不痛的头顶,冰蓝色的眼眸里少了之前的痞气,多了几分认真的好奇,紧紧盯着魏岚的脸。
几息之后,魏岚重新睁开了眼睛。那双木质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点微小的、流动的翠绿光点在瞬间亮起又熄灭,如同深邃森林里同时睁开的亿万只眼睛。
“艾拉,” 魏岚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如同枝叶摩擦般的轻微回响,“准备好。我会让你‘看’到一些东西。很多,非常快。不要试图记住所有细节,像在‘锈钉’里那样,只抓让你觉得‘不对劲’、‘有门道’的瞬间。”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让艾拉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杂念,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望向魏岚:“好,老大!我准备好了!来吧!”
魏岚微微颔首。
下一秒——
嗡!
艾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巨大、嘈杂、光怪陆离的万花筒!
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庞杂的感知洪流!它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尝”到了脚下污水中腐烂木头那令人作呕的酸涩和铁锈的腥气,浓烈得让她胃部一阵翻搅;
她“闻”到了远处某块朽木深处白蚁啃噬木质纤维的微弱震动,那细微的麻痒感仿佛顺着她的神经爬行;
她“触摸”到了头顶一根锈蚀铁管表面凝结的冰冷露珠,那湿滑阴冷的触感让她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听”到了缠绕在巨大桅杆残骸上几株顽强藤蔓内部汁液缓慢流淌的、如同小溪般的汩汩声;
她甚至“感觉”到侧后方一堵倾斜船壳的阴影里,一只肥硕老鼠踩着湿滑苔藓溜过时留下的、带着体温和油腻的微弱暖意轨迹!
无数种来自不同植物、不同位置、不同角度的感知信息——气味、触感、震动、温度、甚至极其模糊的光影轮廓——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分主次、不分先后、疯狂地、粗暴地涌入艾拉的意识!它们杂乱无章地叠加、碰撞、扭曲!
“呃啊——!”艾拉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冰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因为信息的过载而剧烈收缩、失焦!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满垃圾的破口袋,下一秒就要被撑爆!头痛欲裂,视野里全是旋转跳跃的、无法理解的色彩和线条!无数种恶心的味道和诡异的触感在她脑子里炸开!
“艾拉!”艾莉诺惊呼一声,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扶住艾拉摇摇欲坠的小身板。
魏岚的指尖在身侧轻轻蜷缩,木质瞳孔里的翠绿光点忽然剧烈收缩,那些纷乱流动的光河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瞬间拧成一束束细密的光丝。
艾拉脑中的轰鸣骤然降了分贝。
那些过于细微、过于遥远、或者与“寻找隐秘入口”关联度极低的感知信息——比如某片苔藓的湿度、某粒种子的呼吸、某根纤维断裂的脆响——如同被筛网滤过,迅速变得模糊、遥远,直至消退为背景噪音。
剩下的,是那些更宏观、更具“结构性”的感知!
那不是视觉,不是听觉,而是无数植物根须、叶片、藤蔓在黑暗中延伸出的“触觉”叠加成的全景图!她仿佛同时站在沉船湾的每一个角落,感知着每一块朽木的呻吟、每一处苔藓的湿滑、每一道锈蚀裂缝的冰冷。老鼠在阴影里穿梭带起的微弱气流扰动苔藓,远处滴水在空桶里回荡激起的朽木共振。这是一种超越五感、由亿万植物视角编织的、粗糙却浩瀚的“大地图景”,沉船湾的每一丝异样都在这张生命感知的巨网中无所遁形。
“好些了吗?”魏岚的声音如同穿过枝叶的风,将她从那庞杂但已聚焦的感知洪流中轻轻拉回。
“嗯。”艾拉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么,发挥你的经验,看看哪里有可能是……那什么拍卖行的入口?”
“是‘碎骨槌’拍卖行……”艾莉诺小声回答。
“闭嘴。”魏岚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艾莉诺头上敲了一下。
艾拉用力晃了晃脑袋,仿佛要把最后一点眩晕感甩出去。
她的视线(或者说感知焦点)首先“扫”向左侧——那是一片由几艘倾覆货船堆叠形成的巨大阴影区域,像个畸形的船骸堡垒。腐朽的木板缝隙里顽强地生长着湿滑的苔藓和几株扭曲的、散发微弱腥气的海藻。
“嘶……好多血味儿!”艾拉皱起小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语气带着厌恶,“新鲜的、陈旧的……还有……一股子劣质消毒水和烂草药混合的怪味!”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指向那个方向,“里面有人,不少!呻吟的、喘粗气的……脚步虚浮得像踩棉花。这地方不对劲!太‘热闹’了,不像藏东西的,倒像个……地下诊所?或者……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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